张道士哈哈大笑,对贾代善道:“老公爷不识孙儿了吗?”
贾瑚向前一步跪下,声音因为激动有些沙哑,歉然道:“不孝孙贾瑚拜见祖父。”
贾代善如梦初醒,扶起贾瑚,抚摸其脸颊,良久出声道:“我瑚儿回来了!”
语毕一时哽咽难言。
张道士请相认的祖孙二人进屋,笑道:“老公爷请我算卦,竟得一千年未有之奇卦,贵公子命格似是而非,不似阴间鬼魄,也非阳朔之人,卦象显示小公子将至,差点误以为是老道老眼昏花了。果真奇特,奇特!”
贾瑚听其言不但算出自己生死,竟然算出自己来到之事,不由肃然起敬。
“道长好修行!”
贾瑚凝神一瞧,果然是个同道中人,又以后辈拜见前辈的礼拜了一拜。
张道士对他一笑,微微摇头。
贾代善毕竟是征战过沙场的将军,从长孙复活的喜悦中缓过来,听张道士所言,笑道:
“你也就这三板斧,若是丢了,老神仙的名头戴着岂不亏心?”
张道士笑道:“你这孙儿难得回来,老道且给留些颜面!”
说完
转身离开静室,留祖孙二人说话
贾代善慈爱的看着贾瑚,有许多疑问不解,只吐出一句“回来了就好。”
贾瑚见祖父不过三载,头发花白大半,心中愧疚不已。
贾代善握住孙儿的手打量他,见贾瑚一身湛蓝色道袍,做道童装扮,眉目俊秀不似常人,通身灵气逼人。
越看越喜,贾代善抚手长叹道:"天幸吾家麒麟子!“
叙过祖孙之情,贾瑚又问询祖母,父母安康。
贾代善道:“你祖母身子健朗,平日里难免有些小病痛;至于你爹那个混账,不爱读书练武,整日鼓捣古玩字画,我教他管家,他也学不好,前两天打了二十板子,不碍事。”
“你娘又给你添了个弟弟,取名贾琏,比你大妹妹元春小两个月,已经能说话走路,两个孩子都养在你祖母膝下。”
贾瑚静静听祖父絮叨近年来家中发生的事情,听到父亲挨打,虽知道不该,还是忍不住为父亲又没逃过祖父的板子发笑;得知母亲与弟弟安好,又为父母膝下有弟弟代为孝顺欣慰。
贾代善说着就道:“让老道士出面,就说你命有一劫,须得假死避难,去深山道观出家三年,如今避劫归来。”
说着就欲喊张道士回来串供。
贾瑚不忍辜负祖父一片慈心,可他已经决定踏上求道之路,绝不回头。
“祖父,”,贾瑚半跪,低声道:“三年前,孙儿全赖师尊活命,已是方外之人,这次回来是为探望您,祖母和爹娘,知道你们安好,孙儿就放心了,请恕孙儿不孝,辜负您的慈爱。”
贾瑚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
贾代善扶起孙儿,叹道:“我已经有了预感,不过是不死心罢了,好孩子,不必内疚,是我们对不住你!”
贾瑚道:“祖父何出此言,贾家生我养我,何谈对不住我,好在爹娘膝下有弟弟尽孝,贾府后继有人,不然孙儿心中难安!”
贾代善虽因长孙不能归家伤心,只是贾瑚能在世就是天大喜事,余者不能强求。
贾代善确定贾瑚心志已定,就道:“不知是何高人对我贾府有恩,还需谢过,令师可能拨冗一见?“
见贾瑚摇头,贾代善也不强求。
贾瑚又和祖父商量要去拜见父母,不必惊动他人。
贾代善就道:“既如此,你就扮老道的道童,我请老道去家里住上几日。”
贾代善仔细打量贾瑚,笑道:“你这孩子生的像我,却有些麻烦。”
贾瑚藏在袖中的手上掐决,道:“祖父现在看如何?”
荣国府,贾代善还未归来,老公爷请张道长小住的消息就传回来了。
荣禧堂花厅,史氏端着茶盏道:“把梨香院客房打扫干净,换上新的被褥摆设,再去库房领二两沉香,暖的棋子也备好,老爷可能要和老神仙秉烛夜谈。“
”
管事妈妈应诺,又听史氏吩咐去厨房传话,准备入味的软和些的膳食,张道长不是需要吃斋的道士,但还避讳的还是要避讳。
等下人出去,陪在史氏身边的心腹赖嬷嬷捧道:“太太想的真是在周到没有了,老爷自己只怕都想不到这么全面,还是要靠着太太!”
史氏笑道:“女人家心细,外面还是要靠爷们的,不过多想一抿子罢了。”
赖嬷嬷又说了许多恭维的话。
史氏如今也不大管家了,。
自贾代善向圣人告了病退,搬到梨香院养老,史氏察觉其心意,就把管家权下放给大儿媳。
不过荣禧堂还是由史氏亲自管着,梨香苑又是公公的住所,张氏也不好插手。
贾府在贾代善看来自然是没有一处不顺心意。
两个儿子不争气,贾公打一顿,总要老实一段时间。原先只有长孙早夭最令他悲痛,如今贾瑚归来,就算不能恢复身份,心中的大石没了,贾代善暂时是没什么烦心事了。
贾瑚随祖父进贾府的时候心情已经平复。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亲人安康已经达到,再看这熟悉的锦绣安乐窝,雕梁画栋,富贵荣华的荣国府,也不过是能替人遮风避雨的房子,贾代善数次回头,贾瑚都是一脸平静无波的表情。
贾瑚随张道士安置在梨香苑后,贾代善就命人去抬贾赦过来。
贾瑚难免要替父亲说情,贾代善道:“你这父亲,不肖父,不肖子,我生养了他一场,他又娶妻生子,偌大的一个人,还是不懂事,我不打他,他就不记疼。“
贾代善素知长孙早慧,也不瞒他,把京城的形势一一说明。
贾代善是从圣人在潜邸时追随,又有赫赫战功,深受看重。
只是凡事盛极必衰,贾家兴盛了两代,又有同宗的宁国府,外面传唱四王八公同气连枝,这样大的名气,难免为人猜忌。
“如今天下太平,我手中再掌兵,圣人在信重我也难免有小人祟,不如我退下,换贾家下一代官图通顺。”
贾瑚一点就通,劝道:“祖父在家含饴弄孙,将养身体也是好事,您是家里的主心骨,有您在,家里就乱不了。“
贾代善也是如此想,两个儿子幼时疏于教导,如今一个懒,一个迂,不如教导好孙子,贾家就算没有现在的辉煌,也能平稳过度到新君继伟位,才是出头之日。
祖孙坐在书房闲话,贾瑚何等耳力,贾赦离梨香苑还有一段距离时就隐约听到其吩咐下人慢点抬的声音。
贾瑚嘴角一抽,分出心神听到贾赦小声和梨香苑下人套近乎。
贾赫被打怕了,对梨香苑的人一点没有主子对奴才的颐指气使。
试探着道:
“长青,老爷找我什么事啊,我这
两日什么都没干啊,是不是有人告我状了,那都是诬陷!“
贾赦说着激动起来,不敢大声说话,拽着长青的袖子道:“你得给大爷证啊,老爷的话大爷我从不敢不听的,这几天字画我都没敢碰,就待在院子里没出去,老爷可别听了别人的谎话,你到时劝着点啊!”
长青大概是受不了贾赦的歪磨,安他的心道:“大爷放心,老爷找您是好事!”
“好事老爷能想着我!”
贾赦半信半疑,还是放开了长青的袖子,也是因为梨香苑到了。
“伸头缩头都一刀,老爷总不会打死儿子“,贾赦给自己鼓劲,才让下人抬进书房。
贾瑚抬头看了贾代善一眼,心想三年不见,父亲更怕祖父了,也不知是挨了多少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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