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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陈淼没什么了不起的,
白天翠翠再怎么忙，晚上还不是得跟我一起睡。
——《盟主日记》
*
陈淼说：“我有手，真的,
不用喂了。”
林翡不让,
热粥凑到嘴边“噗噗”吹，故意喷些口水再举着喂过去，陈淼往后躲,
“你恶不恶心。”
“人家好心好意喂你饭。”林翡说：“要是翠翠的口水，你吃不吃？”
陈淼还真被问住了，僵了几秒说：“拿来我自己吃。”
林翡侧身躲开他手,
“你不能动,
伤口撕裂了怎么办,
好危险的。”说着勺子直接怼到陈淼嘴边往里塞。
柳叶儿站旁边掩着嘴唇笑，陈淼看她一眼,
竟然也鬼使神差张了嘴。
某个瞬间,
林翡真想把粥全扣他脑袋上。
陈淼爸说：“翠翠跟我们家陈淼也算青梅竹马嘞，从小学就在一个班，到高中还是一个班，将来搞不好还要考到一个大学去，那可真是天大的缘分。”
“就要哄！”林翡瓮声瓮气。
陈淼妈说知道知道，翠翠不好意思嘛。
十七八岁的大姑娘大小伙了，再过一年进了大学就可以正儿八经谈恋爱，陈淼挨这一刀也是因为翠翠，大人们就老拿这事开玩笑。
柳叶儿蹲到她面前，“谁说你不重要了，大人们开玩笑的。”
陈淼妈一愣，双眉飞扬，“喂吃饭，谁喂吃饭？”
正好医生进来看隔壁床的病人,
陈淼举手，“大夫，我要出院。”
医生看都没看就直接否了，说要伤在别处就算了，伤在小腹还是乖乖在病床躺够三天。
陈淼妈说：“你跟翠翠认识的时间没有她跟陈淼认识的时间长，他们从小学就认识了。”
大人们笑起来，只当她耍小孩脾气，还说她‘姐宝’。
“秧秧也是好心。”柳叶儿眼尾弯弯。
柳叶儿坐在旁边空床上没出声，陈淼说他没要人喂，是秧秧自己要喂的。
柳叶儿把保温盒接过去,
林翡又顺手扯了纸巾给他擦嘴，手劲大得,
陈淼后脑勺在墙上撞出“咚”的一声,
嘴皮子像被砂纸磨过,
嘴边一圈都红了。
林翡泪眼婆娑抬起脸，冲着她大声吼，“我跟你也是小学认识的！是我的小学认识的！我们也是青梅竹马！”
林翡表情十足欠扁，“我不怎么样啊，我可没那么好的命，还要人家喂我吃饭。”
这还不算完,
擦完嘴林翡又给他喂水,
陈淼被呛得直咳嗽，胸口润湿一大片。
瞧他那贱样儿！
林翡不耐烦喂，陈淼也不耐烦吃，顾不得烫，几大勺就解决了。
林翡心想，就姐宝、就姐宝。
陈淼妈开玩笑，“对哥哥这么好呢。”
不说还好，一说这个林翡又是满肚子气，跳下床屁股一扭往外跑了。
林翡大声辩解，“我是帮翠翠的忙！”
外公外婆和陈淼妈妈找来，问她怎么了，林翡把脸藏在柳叶儿怀里，不想说话。
林翡邪恶狞笑。
看过陈淼见他没什么事，外公外婆就回家了，柳叶儿出于愧疚，决定在医院多待一会儿，也顺便把作业写了，早上她背了书包过来的。
林翡说：“我跟翠翠也是小学就认识了呀，翠翠住在我们家，我们晚上jsg还一起睡觉呢。”
林翡蹲在卫生院后面一块草坪上哭，柳叶儿慢慢走到她身后，手掌落在她热热的发顶。
顿了顿意识到说错，袖子一抹脸，又改口说：“是青梅青梅，我们是青梅青梅，凭什么不把我算进去？因为我小就不重要吗？”
林翡脑子一抽：“哭倒再修！”
外婆捂心口，“柳琪元给秧秧送贺卡了？”
柳叶儿将其理解为小孩子的占有欲，牵着她坐到草坪外的长椅上，搂在怀里说了好多好听话哄。
柳叶儿两条胳膊圈着她，大腿轻轻地颠，陈淼妈笑，“跟个小宝宝一样，还要姐姐哄呢。”
大人们笑起来，却都不拿她当回事，话题又拐回两个大孩子身上。
林翡不服气，“那我跟翠翠也是青梅竹马，不对，我不是马，我们是青梅青梅。”
柳叶儿在走廊上追赶的时候再一次意识到林翡长大了，两条小细腿倒腾得还挺快，眨眼就在楼梯拐弯口没了影。
外婆也说：“你张姨每天变着花样给你做好吃的，你还想怎么样。”
林翡不管，总之心里是天大的委屈，眼泪顺着面颊淌，脸都哭红了，嘴里嘟嘟囔囔不满被大人排除在外。
陈淼注意到林翡不高兴，手拽拽她袖子，安慰说：“你也有竹马，你跟柳琪元不就是青梅竹马，我听说他还给你送贺卡来着。”
林翡被忽略，低头坐在那，听大人热热闹闹说话，右手大拇指掐着左手手腕上一个蚊子包。秋蚊子毒，这包翠翠给她抹了好几次药都没消下去。
陈淼妈说：“那等你翠翠姐到大学里谈恋爱了，你不得把长城都哭倒。”
“你又不严重。”柳叶儿说：“第
二天白天就出院了。”再说自家人送什么花。
中午外公外婆来看陈淼，提了好些水果，外婆还买了一束花，林翡坐在床边阴阳怪气，“我住院的时候也没人给我送花。”
病床边小柜子上的东西被清理到一边，柳叶儿趴在上面做卷子，遇见不懂的就问，陈淼始终很有耐心。陈淼学习比她好，在学校就经常给她讲题。
陈淼妈找护士要来一张方便卧床病人吃饭的床上桌，陈淼也在桌上写卷子，两人各自埋头，不时进行短暂交流。
林翡已经不哭了，柳叶儿学习她不打扰，坐在旁边玩魔方，最多一次拼出了四个面。
下午陈淼班上同学来看他，瞧见柳叶儿也在，又在病房里起哄，怕打扰到隔壁床的病人，声音压得很低，但表情丰富，挤眉弄眼吐舌头的。
有个女生小声说：“刚才在门口看见，感觉你俩好配。”男生们就“哦哦哦”叫，嚷嚷说什么夫妻相。
林翡捏着魔方瞪他们。
有人注意到林翡，揉揉她发顶，喊她“小妹妹”，还说她鼓着腮帮的样子特别可爱。
陈淼妈刚好端了盘水果进来，就分给他们吃，这帮高中生跟蝗虫过境一样，把外公外婆送来的水果全吃完就走了。
隔壁床大爷跟陈淼妈说话，“配，男娃俊，女娃俏。”
陈淼妈笑得合不拢嘴，陈淼无奈喊了一声“妈”，林翡已经走到隔壁床大爷面前，“那我美不美。”
大爷捏她小脸，逗她玩，“都没你好看，你最美。”
林翡问：“那你看我跟谁配？”
她是真的很生气，可在场没有一个人拿她当回事，无论她怎么表现生气都只是笑，“哈哈哈”笑。
好笑吗？林翡“呵呵”两声。
柳叶儿回头看她一眼，水笔盖好笔帽，收起卷子和书本，跟陈淼说：“我回家了，明天再来看你。”
陈淼笑容僵在脸上，稍挺直了背，想留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柳叶儿已经背起书包，“明天我来送作业。”说完就牵起林翡走了。
林翡出门的时候隐约听见陈淼抱怨，说他妈乱开玩笑。
回家的路上，柳叶儿问林翡：“为什么不高兴。”
林翡是懂事的小孩，知道陈淼是因为黄毛对翠翠的纠缠才受伤，如果没有陈淼每天接送以及在学校的维护，翠翠还不知道会遇见多少糟心事。
也是今天，林翡发现了翠翠生活的另一面。
她每天有超过一半的时间待在学校，那一大半的时间都在跟陈淼相处，并非刻意，他们之间的默契是时间点滴的累积。
翠翠一偏脸，陈淼就马上把头低下去，翠翠手一指，陈淼就开始为她讲题。
陈淼不需要她费心照顾，反倒是照顾她的那个人，为她讲题，替她出头，因她受伤。
这些林翡一个都做不到。
大人都在说，翠翠上大学就要谈恋爱了，林翡感到绝望，也罕见沉默，路上人家怎么问都不回答。
快到家门口，柳叶儿蹲下`身，牵起林翡的手晃了晃，“你到底怎么了，你不喜欢待在医院，我也带着你出来了，你为什么还是不说话。”
“我没有不喜欢医院，也没有不喜欢陈淼哥。”林翡低头小声，长睫毛盖住眼睛，鼻头和眼尾皮下毛细血管扩张，显现出艳丽的绯红，委屈都在脸上。
柳叶儿长久凝视她，半晌凑上去吻了吻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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