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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
琴酒问。
“也没什么。”
赤井将手伸远了些，抖了抖上面的水，“变强还可以，只是想到永生的话……”
“永生有什么不好？”
“对于我来说，似乎也只是延长了浑浑噩噩罢了。”
赤井看着他的眼眸，“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但确实还有值得我活下去的事情。所以也用不着自裁，让它照常结束就很好。”
琴酒一时没有想到怎么回复。
这和他平时那种懒得答的沉默很不一样，因此非常容易辨认。
过了很久，他才冷冷地道：“反正你也知道，那终归只是传说罢了。”
“对，没错。”
赤井应道，“只是传说。”
落满了雪的崩落峡谷，幽寂得凄惨而又诡异。
所以，突如其来的剧烈响动，几乎能够引起人脑子的震荡。赤井一时之间分辨不清楚那究竟是他的心神在摇摆，还是他所站得这一片岩滩真的在剧烈晃动。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第一反应是先伸手将琴酒从水岸边拉开。就在同时，潭水迅速地浑浊，底部蛰伏的那片暗色猛地蔓延。水流的剧响中，滔天的水花骤然被拍起，正好就在刚刚琴酒所站立的地方。
有什么东西——
四散的水花简直就像是被人抛洒出的暗器，水滴猛烈地扑来，砸得人几乎要睁不开眼睛。赤井抬起胳膊挡在面前，左手正刚刚握上银流的刀柄，一股他根本无法抵御的巨大力量便在密集的水幕之间冲撞而来！
他感到一阵整个人都要崩裂般的震撼，然后便被这股力量撞进了幽深的潭水中。
激烈的水流卷着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等到那股涌动的水波渐渐弱去，赤井感到一阵几乎要令他失去意识的眩晕。
他下意识地吐出一口让他感到恶心的腹气，又立刻后悔地遮住自己的口鼻。眯起眼睛勉强能在水里看清事物，抬头看去还可以辨明从水面上穿梭而来的光亮。
赤井正准备要循着那光亮游去时，身边流窜过去的东西让他感觉四肢沉重得快要无法动弹。
是布满鳞片的巨物。
惨白的鳞片，每一片则都有成年男人的手掌大小。
很难想象这样的鳞片属于什么样的生物。不过，当赤井抬起头来时，他便看见了。
他漂浮在冰冷刺骨的潭水里，从一片暗色中浮现出的巨大白色影子，就像是这个世界的神祇降临在了他的面前。
苇名的，白蛇神。
赤井的眼眶瞪大，恐惧和威严让他也难免呆愣了几秒钟。
白蛇吐着信，轮廓在水中慢慢清晰。赤井也迅速回过神来，当机立刻向侧边游去。此时白蛇猛地张开了猩红的口颚，嘶啸着猛冲过来。
好在赤井的身形更为灵活，躲开了白蛇的吞噬。
白蛇的动令整片水潭，甚至是，整个峡谷都被惊动，有生命似的簌簌颤抖，水中的涌流、尘沙都在瞬间被激荡而起。
看来的确是像——神的震怒。
赤井焦急地环顾了一圈，水底下难以看清晰，一时之间找不到可以藏身的地方。他只得趁机再次向水面靠近。
但白蛇也很快便转过身，再次冲了过来。
赤井心一惊，连忙向旁边闪避。这次也堪堪躲过，然而白蛇的身躯扭动，覆盖着坚硬鳞片的躯体直接撞在赤井身上。
这一击直接将他拍出好远，赤井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在被猛烈的水波裹挟着翻滚。胸口剧痛，再加上天旋地转的眩晕——
——他咳出了胸腔中最后的一寸空气。
鼻腔和咽喉内壁中间失去间隙，紧贴在一起挤压出火辣感。突如起来的窒息让他的神志流失得更快。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完全脱出他的预料。
他再一次用尽身体里的力气往上游去。
尽管视线已经模糊，但他可以感受到，从水面刺下的光越来越近。
身后巨蛇的吐息，也越来越近。
大概这就是通常所说的“命悬一线”。
他可以继续往上逃离，也可以闪避。这倒是很自由的选择，但在那之后，他没有可以进行余下行动的把握。
没有过多的时间留给他考虑，赤井选择了闪身躲开。他猛地划开水，扭转身体偏离之前的线路。白蛇又一次扑空，然而他也随着这次动，离水面更远了。
尚有一点余力，他也要继续前行。
难以控制地，他的神识已经在窒息下有所涣散。屏息已经撑到了极限，稍微一放松，腥冷的潭水便灌入他的鼻腔和喉咙，那股冷意几乎刺进他的脑子，却也没办法让他更加清醒。
他想到很多他刻意当做没有发生的事情。想到一些面孔，一些本应该是陌生人的面孔。然后又想起，自己将以“诸星”的身份死去。
死去？
他不应该死在这里。
“殷狩”需要死在黑暗里，而不是碧绿的深潭。
赤井有一秒钟认为眼前浮动的人影是错觉。窒息的痛苦让他条件反射般地紧紧反扣住了抓住他手的人的手腕，然后他就用残存的意识反应了过来，闪动的回忆也停在了这张脸前。
那股力量，比起白蛇的冲撞，真可谓是温柔的力量……它带着他游动。
不算是让人安心的力量……但也勉强吧。
他被拖拽着离开了水面。
好像有片刻的记忆缺失，不过也能确认只有短时间。赤井重新清醒过来的时候猛地一阵咳嗽，将灌入呼吸道里的腥臭潭水咳出，空气重新涌入，生硬而又冰冷，像是要划破他的咽喉，但又令他无比畅快。
然后——然后他才发现，自己的手还痉挛似的死死地钳着琴酒的手腕。
他有些尴尬地松开了手，侧头看见琴酒和自己并排躺着。赤井看不到自己现在什么模样，面前的琴酒浑身湿透，素来缎子般美丽的银色长发乱七八糟地凝在一起。甚至连外套都没有，应该是在下水之前害怕碍事就脱掉了，剩下里面的单衣贴在身上，很容易就能看见胸膛剧烈的起伏。
狼狈不堪的样貌。
还恰好是他们两个。如果让组织里的人看到这一幕，怕是会拼了命才能憋住笑。
连赤井秀一自己都有点想要笑了。从绝境中脱出后，神经质地想发笑。
现在所身处的地方是一处山洞，洞口窄小。那条巨大的白蛇起初还暴戾地拍击山洞，最后实在无可奈何，忿忿地潜入水中离开。它庞大的身躯如履平地地穿梭在崩落峡谷当中，就像是一条普通的小蛇在草丛中间穿行。陡峭的崖壁很快遮掩住了它的身形，先前碎石崩坠的峡谷也自此重新恢复静谧。
赤井感觉自己的身体状况好了些之后，撑着地面坐起来。
“干什么？做那么拼命的事。”
他问道。
“……总要还给你一次。”
琴酒没有看他，眼睛向上盯着石洞的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