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井立刻循着气味回过头去。当他发现那气味正是从琴酒身上发散而出之时，下意识因为关心上前了一步，然后便停住了。
琴酒的脸色不太好看，当然他平时也一贯是那样的表情。黑色的衣服丝毫看不出血迹，只有顺着他的目光，等琴酒的手稍微碰了碰左手手臂，赤井才知道他到底哪里受了伤。
他的伤势似乎并不是那么轻到可以忽视。琴酒抬了抬手，看着自己的左手正不受控制细细颤抖着，便又放下了。
“没想到他的刀气这么厉害。”
赤井又一次望向了忍者离开的方向。他记得刚刚忍者的挥刀是被琴酒的村正接下了的，然而他还是受伤了。
“无所谓。先离开吧。”
琴酒嘴角动了动，“比起打刀断了来说，我还没那么惨烈。”
赤井已经对他的嘲讽习以为常。
而且他知道，琴酒和他一样惯用左手。
幸好要做的事情也算是解决了。
琴酒对于自己的身体则像是毫不关心，只是在回到江户后稍微包扎了一下，便拒绝了其他任何赤井想要对他伤口的关心。
“不用再自多情了。”
坐在回长安京的马车上时，琴酒终于打断了赤井那句“你的伤还好么”，生硬地道。
在岛田城，他们根本没有再次见到岛田半藏。樱花枯萎的岛田城萎缩地像一颗血液流尽的干涸心脏，而源氏就正在这样的时节回到了这里。
他们也只在这里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前来传话的人告诉他们半藏已经拒绝会客，只转交了半藏曾允诺给他们的报酬。
打刀“银流”。刀如其名的利器，甫一出鞘便闪烁着令人目眩的刀光。仿佛是夜空的银河栖息在刀刃上，振刀便挥洒出能够劈开暗夜的星辰。
赤井检查完刀后，抬头便看见了琴酒披散着的银白长发。
“银流”这名字，或许也很适合他啊。
他不喜欢琴酒，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头发美得像匹练，是绸缎店的主人私藏在店里的暗门之后，端着脸色上上下下审视过客人的水平后，才谄媚地介绍给他们的那种货色。
然而他的心境却并不如想象那般兴奋。半藏是个言而有信的生意人，赤井甚至猜想半藏在他们二人离开岛田城之后就已经着手寻找他们要的报酬，不然不可能在他们来访的时候当场交货。另一方面，能够让他爽快地给出报酬，说明源氏也先他们一步，回到了他的兄长身边。
这大概也就是让他心境低沉的原因了。
他知道琴酒的手臂伤势没有那么乐观，因为就连登上马车的时候，他都是用右手扶着车身的边缘让自己站稳。
赤井本应该借着这个机会继续和他说些什么的。尽管一同出门周旋了这一趟，他仍然对琴酒这个人毫无把握。他也许不算寡言，但确实和赤井一样，是那种开口之前一定会深思熟虑的角色。所以赤井几乎不能从他的话里了解任何关于他本人的情况。
现在的情况就很典型，就连对自己的伤势也万分避讳。
但他在那时候，却……
“你好像对那个人很感兴趣。”
琴酒突然说出了这句话。赤井这才回过头来，挑起眉毛露出不解的神情。
他虽然没有看向琴酒，不过刚才在想的确实正是面前这个人。
赤井想起在河原的时候，琴酒用“身体不适”为由拒绝和他一起行动。那时候和现在的表现截然不同，或许真的只是个借口，才让他毫无顾虑地就说出了口吧。
想来这种事情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担心的。
琴酒看了他一眼，解释道：“那个人，那个忍者。”
大概是因为赤井一直看着窗外，才让他误解了。不过他不打算辩解，只是说道：“岛田源氏吗？他也只不过是个自私的孩子。”
琴酒只有在对话题稍微有点兴趣的时候才会用目光正视他的谈话对象：“自私？”
“没错。不过那也不是他的错……”赤井也很配合地抬起眼直视了他的眼眸，琴酒那双永远被斗笠的阴影压抑住的眸子像黑猫的一样，除了在黑夜里游刃有余之外，还有它飘然而至时像诅咒一般的不详感。
“他无非只想要自由而已，却不知道自由已经是很奢侈的东西了。他以为逃离就是自由，但看来并非如此啊。”
赤井的手指随意地敲着银流的刀鞘，他的力道很轻，而刀刃在其中的颤鸣都几乎能让他的指尖麻木，“不然他不会那么快回到岛田城。说起来，半藏也是舍弃了自由的人。”
琴酒想轻描淡写地点起他的烟袋，但那一连串的动已经让他做得有些许费力。赤井注意到，他甚至不能很轻松地抬起他的左手。“你知道的好像很多。”
“我说得好像也太多了。”
赤井看着他的眼睛笑了。
琴酒冷漠地侧过了脸去吸了一口烟，然后没再看他：“那你呢？”
“我怎么了？”
“自由。”
琴酒很简短地描述了他的问题。
“我也早就已经放弃了。”
赤井语调平淡地道，“或者，我也没有真正拥有过那样的东西，只是舍弃了一种幻想而已。”
后来赤井只记得他们在回程的路途上这一段对话了，而且记得犹为深刻。要说为什么的话，应该是只有在这时候，他才稍微奢侈地动用了一点点真挚的情感。
抵达长安京的时候是凌晨。而且那个代号叫做伏特加的男人竟然来迎接了他们。看来他们的行踪从来都不是对组织保密的，这对于赤井来说毫不意外。
赤井不喜欢伏特加，但又很喜欢伏特加。两边的原因都是这个男人的脑袋一看就不是很好用。
“大哥——你受伤了吗？”
他也看见了琴酒左手小臂上的绷带。比起其他的组织成员，伏特加的关系显然和琴酒要更亲密一点，对于琴酒来说，理由应该和赤井喜欢他的理由是一样的。
琴酒连看都没有看向他，但明显就是在对他说：“嗯。我要去那个女人那里。”
女人？当伏特加企图检查琴酒的伤口被他拒绝时，赤井站在他们两人身后，快速进行了一下猜测。
“你也可以跟着一起来。”
本以为他们两个会就此离开，琴酒却突然转头对他道。
赤井没有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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