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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黛玉招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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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神色不变,点点头道:“是的,招赘。像我现在这种情况,名声是早已经被贾家毁干净了的。即便是有人上门提亲,也不过是为了我家的财产。与其如此,我何不干脆招赘呢?这样,我林家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听起来,她不是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迎春思忖了一番,也赞同起来:“这样想来,你的想法还是不错的。”

很显然,现在的林黛是一心为大局考虑,完全将情情爱爱抛之脑后了。她像是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散发出璀璨的光彩来。

“招赘的话,怕是难以寻到四角俱全的好儿郎啊……”迎春说道。

彼时愿意当上门女婿的男子,多半是自身有不足之处的。真正各方面都好的男子,是决计不会考虑这种事的。

要么穷,要么孬,要是干脆就是地痞流氓……就算是这样,稍微有点气性的地痞流氓,都还不乐意呢。

两人相对沉默起来,陡然间一个人的名字划过迎春脑海,使得她眼前一亮,脱口说道:“柳湘莲如何?”

黛显然对这个人还是有一定印象的:“二姐姐是说,那个喜欢串戏的柳湘莲?不是说,尤三姐死后,他跟着一个道士出家去了吗?”

迎春道:“起初是走了,后来没过多久,又被薛蟠给找回来了。如今,正在家中待着呢。想来他也不过是一时被尤三姐的死给刺激到了,过几天想通了,也就没事了。不过是个刚刚见了一面的女子,他能对她有多少感情呢?值得赔上一辈子?”

黛闻言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缓缓说道:“若是这个人,倒也可以考虑……”

迎春道:“他出身原也不差,也是世家子弟,只是家里败落了。他又是个洒脱不羁的人,世人皆以当上门女婿为耻,他却未必也会这样想。从前听宝说,柳湘莲想要找一个绝色的女子当妻子。你若不是绝色,谁是?”

黛显然心动了:“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迎春道:“愿意不愿意的,问一问就知道了。”

黛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叫她自己去问显然是不合适的。她身边的紫鹃和雪雁也不行,也是未出阁的女子。其他仆役还是刚刚招进来的,不知底细,不敢将这种事托付给他们。于是,这件事就落到迎春这个已婚妇人身上了。为了林妹妹的将来,她也很乐意去做这件事。

柳湘莲回来之后搬了家,迎春打听了一番,方才问到了他的新住处。

一条狭窄弯曲的巷道里,到处都是积水和垃圾,散发出蓊郁的臭气来。光屁股的小孩到处都是,尖叫跑闹,扬起脏兮兮的小脸好奇的看着走进来的陌生人。

迎春和司棋用手帕捂着口鼻,一路打听着,来到了一座破旧的小院外头。司棋上前敲门之后,很快那到处都是缝隙的门板便被打开,露出一张俊俏潇洒的面容来。那周身的气质,与这里的环境格格不入。

迎春看着他,开口说道:“可是柳湘莲柳公子?”

柳湘莲狐疑的看着她,点点头:“正是在下……敢问这位夫人是?”

迎春道:“我出嫁之前,是荣国府贾家的二姑娘。”

她并不愿意,提起自己那个所谓的夫家。

柳湘莲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来,道:“从前曾听你们那位宝公子提起过,不知今日夫人上门,所为何事?”

迎春道:“可否让我们进去说话?”

柳湘莲闻言一拍脑袋,露出懊恼的神色来:“我搬家之后还是第一次家里来客人,真是失礼了,请进,请进。”

走进空空荡荡的小院子里,迎春举目朝着屋子里望去,只见家徒四壁。柳湘莲也没有什么羞惭自卑的神色,十分坦然的说道:“屋子里连套齐整的桌椅都没有,咱们就在院子里坐着说话吧。”

当下迎春与柳湘莲在院子里一株老树下坐了下来,倒是一套齐整的石质桌凳,雕刻着精细的花纹。估计要不就是从前留下的,要不就是朋友送的。

茶具是普通的粗白瓷,茶叶倒是很不错,香气沁人。柳湘莲道:“这茶叶是薛家兄弟送的,倒是还可以入口,请尝尝看。”

迎春喝了一口茶就放下了杯子,开口说道:“今日我过来,倒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柳湘莲道:“请讲。”

迎春没有立即说出来意,沉吟了一下,问道:“曾听闻柳公子跟着一位跛足道人走了,人们都说柳公子是因尤三姐之死看破了红尘,怎么又回来了?”

柳湘莲道:“当时看到那血淋淋的场景,确实让我感到震撼,许久不曾缓过来。稀里糊涂的,就跟着那道人走了。后来还是薛家兄弟,在一处废弃道观里寻找我,大骂了我一顿,使得我方才醒悟过来。他告诉我许多我不曾知道的事,尤三姐从前的种种行径,姐妹共侍一夫等等事情,我这才明白,为了这样的人出家,根本不值得。她不过是玩腻了想要有个安定的家,被我拒绝后一时羞愤难当方才自杀,并非对我有多么深刻的感情。她的死我至今仍感到遗憾,也去给她上了坟。但是出家这种事,却是再也不会了。”

迎春道:“这么说来,柳公子对那尤三姐,殊无感情?”

柳湘莲闻言笑了:“其实说起来不过是个刚刚见了一面的陌生人而已,何谈感情?”

迎春闻言心中大定,便坦言了自己今日的来意:“实不相瞒,今日我来,原是为了替柳公子说一桩亲事。”

柳湘莲愕然:“亲事?”

迎春点点头:“不知柳公子可知道,近日原寄住在荣国府的先巡盐御史林大人的千金,被圣上赐封了乡君封号,而后独自搬出府之事?”

柳湘莲点头:“有所耳闻。”

随即他禁不住惊讶的问道:“莫非,就是这位林姑娘……”

迎春嘴角微微翘起,回答道:“正是她。”

出乎迎春意料之外的,柳湘莲的耳根子竟然红了起来,一时无语。迎春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问道:“你见过她?”

柳湘莲道:“确实……昔日被贾宝邀请入府,曾经遥遥见了林姑娘一面,至今难忘……我亦曾有过君子之思,奈何,家无恒产,自觉难以般配,所以,就熄了这个心思。却没料到,还有今日这一遭……”

迎春思忖了一下,道:“这么说来,柳公子是愿意的?”

柳湘莲没有立即开口答应,默然了一下,道:“恐怕,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吧?”

是个头脑清醒的……迎春道:“确实,悦安乡君只愿意招赘,不愿意嫁人。”

柳湘莲没有立刻说话,抿了抿薄唇,低下了头去。半晌之后他抬起头来,说道:“兹事体大,请容我考虑几日。”

迎春道:“那是自然。”

她也没有指望,今日就可以得到答复。

柳湘莲明显起了心事,却还是很有礼貌的送迎春出了门,道:“不会很久的,我会尽快给出答复。”

迎春点点头:“我等着。”

过了几日之后,迎春收到了柳湘莲的回答。他愿意入赘林家,但是,条件是以后他与黛的第二个儿子,要从柳姓。

得到回应后,迎春又跑了一趟林家,将柳湘莲的条件告诉了黛。

黛考虑了一下之后,说道:“他们家如今只剩下他一个人,想要延续香火,也是可以理解的。”

迎春道:“这么说来,你是同意了?”

黛道:“同意了,这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

迎春闻言笑了:“那就提前先恭喜你了。”

黛微微绽开笑容,眼里却是一派平静,毫无波澜起伏。

迎春在心里叹息了一声,问道:“你不高兴?”

黛道:“只是感觉像是完成了一桩任务一般,并没有什么欢喜的感觉。——情爱之事,我早已经抛之脑后了。”

迎春道:“你何必如此?——柳湘莲是个不错的人,你们以后会幸福的。”

黛牵牵嘴角,道:“那就借二姐姐吉言了。”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雪雁走进暖阁之中,对黛说道:“姑娘,宝二爷又来了。还是不见吗?”

黛一时没有说话,眉头却是微微的蹙了起来。迎春道:“他来过许多次了吗?”

雪雁道:“来了怕是有四五次了吧,姑娘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迎春看向黛说道:“你还是见见他吧,将话说清楚,也好叫他死心。否则,他一定还会再来,不胜其扰。”

黛想了想,对雪雁说道:“请他进来吧。”

迎春起身想要避开,黛止住了她的举动,说道:“二姐姐留下吧,我要跟他说的话,没有什么不可以给别人听的。”

听了黛的话,迎春也就留了下来,不再推脱了。不多时穿着一身大红色箭袖的宝便被雪雁带了进来,一脸的失魂落魄。见到黛后他眼睛一亮,欣喜的说道:“林妹妹,你终于肯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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