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七浑身发冷,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耳边似乎传来一阵阵刀剑相抵的声音,意识越来越涣散……
“姐姐,爹爹怎么还不来接我们?”一豆丁大的小儿无力地依偎在一女孩儿怀中。
“宝儿不怕,爹爹很快就会来接我们的。”这个脏兮兮的女孩儿就是十五年前的顾小七,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布满了补丁。
“嘭!”柴门被一脚踹开。
太久没有见到光了,刺眼的阳光从门口肆无忌惮地射进来,仿佛要灼伤了眼,女孩抬手护住了弟弟的双眼。
迎面走来一大腹便便的男人,很是富态,翘着八字胡,眼里冒着精光。后头跟着一妇人,头上插满了珠钗和绒花。
男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满意和**像蛇一般缠在身上,姐弟俩只能抱地更加紧些来增加安全感。
妇人走上前来,强行掰过两人的脸。顾小七眼神不屈地反抗,顾宝儿被捏地疼了,呜地哭出声来:姐姐,我疼。
顾小七顾不得其他,张嘴就是一口咬下去。
锐利的牙齿凶狠无比,妇人惊呼一声,抬手就要一个耳光下去,不料被男人横手抓住:
“我要的人别打坏了。小的七两大的五两,再加你二两。”
妇人虽心有不甘,但耳光受都受了,男人再加了二两她也不能不知进退。只恶狠狠地剐了姐弟两人一眼,伸手接过钱袋子笑呵呵地数了数。
顾小七抱着弟弟茫然不知所措,明明是爹爹叫他们在大树下等的,为什么爹爹还不来?
难道……不!不可能的!
顾小七冲上前去紧紧抓住女人的手,晶莹的泪水在眼眶打转:“大婶儿,我爹爹会来找我的,你别把我们卖了,我从小什么都会做,我给你洗衣烧饭,你等我爹爹来行不行?”
女人斜眼冷哼:“你啊,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就是你口中的好爹爹把你们俩卖给我的,要给你娘刚生的弟弟办满月酒。”
顾小七眼前一暗,她从未感觉如此冷过,这种冷仿佛是从脚底一直冷到心头流转全身,血液停滞。
早就不应该抱什么希望的!!
好似找到一个发泄口,顾小七大声地宣泄用尽全身力气,眼眶蓄着的泪水决堤:“不,她不是我娘!我娘在半年前就没了。我给她喂牛拔草洗衣做饭,能做的我都做了,为什么她还是要赶我们走。”
“小姑娘,人生的路还长着,你要知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跟我走你和你弟弟就不会饿肚子了,还能穿上好衣服,过上好日子。”
占了半边门的男人上下打量姐弟俩,长相出众,无依无靠,容易控制,不错。
顾宝儿早已饿地前胸贴后背,听到不用饿肚子,迷迷糊糊地睁大眼:“大叔,真的不用饿肚子吗?”
男人摸了摸八字胡蹲下身来:“是不是真的,到了你就知道了,你们好好想想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还能比那个更差吗?”
顾小七犹豫不决,倒是顾宝儿摇着姐姐的手:“姐我们就跟大叔走吧,宝儿好饿。”
“你叫宝儿是吧?”男人继续哄骗道:“宝儿,你看这是什么。”
男人从衣袖的瓶中取出一粒辟谷丸,摆在顾宝儿眼前:“只要你们上了马车,叔叔就给你们吃。”
顾宝儿激动地想要立刻坐上马车,拉着姐姐的手期盼地看着姐姐,娘说她不在了宝儿什么事都要听姐姐的。
顾小七被弟弟乌溜溜的眼神看得心都要化了,心下一狠,那个家自从娘没了以后就再也不是他们的家了,“我们跟你走。”
男人满意地捻着八字胡,笑容满面,带着姐弟俩和几名手下向门口走去。
“我姓李,你们日后可以称我为李管事。
有一点你们要记住,等会儿到了宅子,宝儿就不可以叫姐姐了。
要叫姨娘。”
顾小七迈出大门的步子顿时如铅般重,脑子嗡嗡嗡地作响,宝儿被买去是做儿子的,她被买去是做妾的!!
从姐弟变成母子!!
不,她不能接受!!
顾小七侧身就拉着宝儿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李管事,我们姐弟俩愿为奴为婢侍候夫人老爷,但这样的事绝不能接受。”
李管事苦口婆心了半天,临门一脚又出这么个幺蛾子,两人买过去是当主子的,打不得强不得。
“你说你们到底有什么想不通,到了宅子你们就是去享福的,老爷夫人不缺奴婢就缺一个儿子和妾室。
也就只是一个称呼,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何必呢?”
顾小七坚毅的眼神丝毫没有动摇,“不,其他都可以接受,就这个不可以,我们穷人家没读过什么书但也知道天理伦常。”
宝儿不懂什么叫妾室什么叫姨娘,只知道要听姐姐的,也跪着不起来。
李管事见顾小七倔地像头牛,心想穷人家没过过几天舒服日子,等到了宅子还不乖乖听话,招呼着手下就要把两人强行拖上车。
纵使两人平日干惯了粗活,面对成年男子,力气是天壤之别,不需多时就被绑了起来。
就在要抬上马车的时候,几颗石子破空而来,抬着两人的仆人被定了身,悬着纹丝不动。
剑未出鞘架在李管事脖子上,抢过马车夺过两人扬长而去。
?
现在身上的冷好像比那天还要冷上几分。
有几滴温热的血滴在脸上,她看着楚君寒挥着剑奋勇厮杀,纵使兄弟俩配合地默契,也免不了添几道血口子。
不是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吗?为什么在这样危险的情况下还是没有丢下她?
连亲生父亲都可以狠心卖了她,为什么他对一个侍从都这么认真?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一支火箭对准了二少爷,火箭是主子的箭,箭无虚发,嗜血辄止。
努力张了张口,却发出不声,咳咳,主子的毒还是那么霸道。
灯火阑珊,街边的景色天旋地转,在这一刻她才是真真正正地后悔了。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瞬间变成了一粒冰子。
她就那么看着那支火箭一直搭在弦上,蓄势待发。
对方的人越来越少,忽然,她看见一直不动的箭头转变了方向,对准了抱着她的少阁主。
她慌了,计划中不是这样的,主子明明没有想取他们的性命。
想到主子,那个足以惊艳世人但喜怒无常的男子,谁也猜不到他到底想做什么。
火箭噬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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