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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几人暖融融的气氛感化，德妃的语气温柔了许多，“今儿个既然都来了，就在额娘这里一起用午膳吧，早几年胤祚刚回宫的时候，额娘就说咱们娘儿四个一起用饭，后来一直没机会，现在胤禛和胤祚身边都有了人还添了长子，正是大喜临门。”
“那敢情好，额娘。”
胤祯最先笑着附和，“四哥和六哥出宫建府，又各有差事，今儿个也算难得得了空，就是不知道额娘有没有准备好吃的了。”
“只要你们兄弟几个来，什么时候额娘都给你们准备着喜欢吃的。”
德妃说。
“四哥的口味和弟弟差得远啊。”
胤祯一副苦恼的样子，“四哥整天吃斋念佛的，胤祯有时候跟着老十三到四哥那儿去，都以为四哥的俸禄被内务府克扣了。”
“府里的膳食偏素，十四弟和十三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吃的好些，每次十四弟和十三弟来，爷都让厨房加几道荤菜呢。”
乌拉那拉氏为胤禛说话。
“胤祯在额娘这儿总是吃撑，偶尔去四哥那里清清肠也不错。”
胤祯笑道，“胤祯还没和六哥同桌吃过饭，不知道六哥习惯如何？”
“胤祚在宫外生活了几年，口味偏好清淡简单的，看来也不合十四弟的口味了。”
胤祚笑笑，“央金是藏人，无肉不欢，若论做肉的手艺，怕是这京城里都少有人能匹敌，等有机会十四弟便到六哥府里来坐坐吧。”
“那敢情好，劳烦六嫂了。”
“爷过誉了，十四爷喜欢就好。”
央金眼睛亮了亮，对上胤祚鼓励的目光，脸上那两抹高原红颜色更深了些。
瓜尔佳氏告辞了，德妃又让人去偏殿喊庶妃章佳氏和十三阿哥也一起来用饭，却只有十三阿哥一人过来了。
胤祚想起上辈子章佳氏离世，大概就是这两年的光景了，忍不住为胤祥哀叹。
他重活一世，孝庄文皇后、孝懿皇后、敬敏皇贵妃，这对他、对四哥、对十三弟最重要的三个女人，依然抗不过命运的洪流，先后久病不治，不过也是敬敏皇贵妃的早逝，让四哥成了十三弟唯一的依靠，才成就了雍正和怡亲王一段兄弟佳话。
所以，倒也不是太遗憾。胤祚这么想着，心里舒服了许多。
一顿饭用的相安无事，两个福晋忙着喂孩子，胤祯和德妃撒着娇，胤禛和胤祚偶尔说一两句话，饭后雍郡王夫妇和懿亲王夫妇告辞出来，胤祯却留在了永和宫。
“德妃不是经常说规矩规矩的，十四弟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教育出来的。”
胤祚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脸上的面具挂不住了，横竖马车里只坐了他们四个人和两个孩子，没有需要避讳的外人。
乌拉那拉氏额头上青筋一跳，央金怯怯地看了胤祚一眼。
“规矩是讲给我们俩听的。”
胤禛也没遮掩，“如果不按规矩，我们俩这句额娘都不用喊了。”
“……十四弟也是，他跟两个哥哥闹翻了有什么好处？”
胤祚蹙眉，“放着亲哥哥不要，非要巴着老八他们……也不知道老八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
“……”胤禛有些意外，“六弟，你对八弟……”
“没什么，四哥，我对老八有意见不妨碍他做你弟弟。”
胤祚挥挥手让胤禛不要介意，“道不同不相为谋，四哥，你现在跟谁都不要闹翻，是最好的，弟弟我……”却不可能亲近任何一个兄弟。
“爷，王府到了。”
紫禁城到懿亲王府不过几步路，还没来得及说几句话，胤祚的府邸就到了，“四哥，下次有机会再说，四嫂，告辞。”
“四爷，四嫂，央金告辞。”
胤禛点了点头，乌拉那拉氏微笑，“央金妹妹，多带着弘晏来跟四嫂聊聊天啊。”
“嗯，今天多谢四嫂。”
央金也笑了，胤祚先跳下车，把央金和渥丹一块儿抱下去，两人抱着渥丹站在懿亲王府门口，对着远去的雍郡王府马车挥手。
乌拉那拉氏看着胤禛周身的气氛随着胤祚一家的下车，又冷肃下来，轻笑道，“臣妾没怎么跟六爷接触过……不过这六爷倒真是王爷的亲兄弟呢。”
“……”胤禛疑惑地看了乌拉那拉氏一眼，乌拉那拉氏接着说，“单说这忍的功夫，六爷和爷在诸皇子中，那可是修炼得头一份。”
“忍？”
胤禛故意道，“可是皇六子懿亲王最得圣眷，那从宫外带来的随意性子不正是交口相传的么？”
“……爷，您别这么考验臣妾了，六爷那不是有意装的么？”
乌拉那拉氏抿唇轻笑，“如果六爷真是个玩世不恭的性子，您天天跟臣妾念叨的就不是十四爷，而是六爷了。”
“还有在这些阿哥里边，您是谁都不得罪，六爷是谁都不来往，这不也正像是亲兄弟么？”
乌拉那拉氏想起胤祚刚刚安慰胤禛的话，“不过就是……弟妹的性子太软了些，怕是以后会拖累六爷啊。”
“胤祚，”胤禛顿了顿才说，“必须有一个弱点，与其让旁人时刻警惕着逮他的小辫子，还不如大大方方放在明面上。”
康熙三十七年夏北上祭祖，懿亲王、直郡王、诚郡王、雍郡王、五贝勒、七贝勒、九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随行，太子留京中监国，八贝勒辅。
七月出发，出古北口，沿途经蒙古各部落，北到松花江及吉林乌拉，之后南下至兴京谒永陵，准噶尔大汗策妄阿拉布坦特来朝拜。
因为噶尔丹的问题，准噶尔一直乱着，就是康熙二十九年，策妄阿拉布坦趁着噶尔丹西征夺回了自己的汗位，也一直忙着整顿准噶尔的内政未曾来朝。现在噶尔丹已除，准噶尔为大清的属国，大汗策妄阿拉布坦便到康熙面前来表忠心了。
为了震慑蒙古各部落，也是为了进一步巩固对蒙古的统治，康熙召蒙古各部首领会于兴京。有蒙古人在的地方就要比骑射，满人和蒙古人打了太多年的交道，对蒙古民族重武轻文的德行太了解，是以康熙从不允许自己的儿子们轻视骑射。
蒙古人和皇阿哥们先后上场，围场叫好声不断，胤禛和胤祚这两个臂力差得出名的也不得已上场射了几箭，胤禛弓四力半，胤祚弓七力，因为康熙本人能挽十几力的弓，所以没少为这事数落了这兄弟俩。
策妄阿拉布坦最后站起来，对康熙洋洋洒洒表了一通忠心，然后却指着胤祚道，“阿古木郎汗，臣想请教懿亲王一招‘后羿射日’。”
“哦？”
康熙饶有兴致地问，“祚儿，你会‘后羿射日’？朕怎么从没听你说过。”
“不过是雕虫小技，汗阿玛，不登大雅之堂的。”
胤祚赶紧出席，跪在康熙面前道。
“看来……准噶尔大汗是见过朕的懿亲王‘后羿射日’了？”
康熙的目光又落在了策妄阿拉布坦身上。
“回阿古木朗汗，臣只有所耳闻，不曾亲眼见识，今日才来请教懿亲王。懿亲王这招‘后羿射日’，当年征讨罪人噶尔丹的清军将士，都是见识过的。”
“汗阿玛，不过是儿臣与将士们同欢时，不得已表演的雕虫小技罢了。”
胤祚赶紧解释道，康熙确实是不知道这回事的，他在折子里并没详细说明。
康熙若有所思地点头，“但是听大汗这么一说，朕也想看看了。”
“汗阿玛想看，儿臣便献丑了。”
胤祚刻意没理睬策妄阿拉布坦，策妄阿拉布坦带来的随从见懿亲王这样忽视他们大汗，脸色已经有些难看了。
胤祚解开大氅露出贴身穿的劲装，肢体匀称修长，策妄阿拉布坦眼睛都直了，周围坐着的人也惊艳了一下，胤祚在京城鲜少露面，就是偶尔看到，也是被那直筒一样的官服朝服盖得严严实实的。
苏晓把胤祚的马牵了过来，不远处的移动靶子也准备好了，胤祚刚拿着自己的弓弹了弹，策妄阿拉布坦就走了过来，双手将另一把弓捧给胤祚，朗声道，“这是准噶尔代代相传的‘满月天狼’，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准噶尔的先祖便用这弓射杀了为祸牛羊人畜的头狼，成立了准噶尔部落。”
“若是懿亲王能用这弓射出‘后羿射日’，臣便将这弓献给懿亲王。”
康熙听了这话，眉宇间闪过一丝怀疑，胤褆、胤祉、胤禟和胤脸上闪过一丝窃喜，胤祺一脸忧色，胤祐定定凝视着策妄阿拉布坦，神情阴沉不定，胤禛看不出喜怒，轻拍了下身侧有些坐不住的胤祥。
策妄阿拉布坦抛给胤祚的这个烫手山芋，胤祚若是射不出“后羿射日”，便是丢了大清的颜面；若是真的射出了，得到那弓，也是逾矩。
因为这代表准噶尔的弓，理应是献给康熙的。
康熙把众儿子的反应看在眼里，扫过胤褆、胤祉、胤禟和胤四人的时候明显有些失望。
在这种涉及大清国威的问题上，居然还满心想着兄弟内斗，大清国威都被挑衅了，还为能斗下去一个兄弟而窃喜。
“既然如此，儿臣便为汗阿玛把这弓赢回来。”
胤祚想了想，觉得还是先拿下再说。
胤祚颠了颠那弓，冷笑，本王一直用七力的弓，你们就以为本王只能挽动七力的弓么？
策妄阿拉布坦看胤祚不慌不忙的神情，心里闪过一丝不安，懿亲王弓七力，雍郡王弓四力半，这是大清人人都知道的事实啊……难道胤祚真的挽得动这十二力的弓？
只见胤祚上马，拉着缰绳在原地转了几圈，便对着那移动靶子去了，众人都没看清胤祚是怎么瞄准的，就看见马上的胤祚一支接一支连射了九箭，后一箭皆精准地射中靶心，且把前一箭一劈两半。
移动靶子被推回康熙面前，康熙看到上面整个箭头皆没入靶心的最后一箭，和被侍卫捡了呈上来的前十六半箭，大声叫好，周围的蒙古部落也大声附和。
胤祚没看策妄阿拉布坦的脸色，下马跪在康熙面前，双手将弓呈上，“汗阿玛，儿臣将准噶尔‘满月天狼’献给您。”
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惶恐，他举着弓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朕听人说，狼不同于狗的地方便是那难驯的野性，不过依朕看，这‘满月天狼’却是已经让祚儿驯服了。”
康熙大笑着站起身，一语双关地说，“祚儿，这弓朕便赏给你，别再让人说朕的懿亲王弓七力了！”
“……”胤祚脸一白，康熙这话质问之意明显，但是他总不能当着众人的面给康熙解释这个难言之隐，“儿臣谢汗阿玛恩典！”
胤祚坐回座位上，无法忽视策妄阿拉布坦直勾勾的目光，对胤禛投了一个让他放心的眼神，却又注意到另一边胤祐神秘莫测的表情，心中一沉，这狡诈又缺心眼的七弟，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了。
胤祚默默将两只颤抖的手在桌下交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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