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祚接过一看，佩背面雕一鎏火麒麟，正面一个康熙亲书的“晏”字，这样的佩他自己也有一块，不过他那块背面雕的是四爪狂蟒，正面刻的是“祚”字……康熙这意思是……“儿臣谢汗阿玛恩典！”
胤祚赶紧谢恩，弘晏，康熙这算是承认他这个长子的身份了，康熙给孙子辈的赐名珮，均只赐长子，而且名字里必有一个“日”偏旁，就像太子家的弘皙、三哥家的弘晴、四哥家早弘晏两个月出生的弘晖等。
“起来吧，对那策妄阿拉布坦，你有什么看法？”
康熙直接了当地问。
“汗阿玛，儿臣曾想过向您进言，借着这次征讨噶尔丹，继续西进把整个准噶尔拿下，并入大清的版图。”
胤祚把佩揣进怀里，道，“不过儿臣又想，准噶尔天高路远，再者从噶尔丹的大哥，也就是准噶尔的上上任大汗僧格遇刺身亡开始，准噶尔的内政就十分混乱，恕儿臣直言，现在准噶尔就是个烫手山芋，还是让他们自个儿拾掇去吧。”
“但是这策妄阿拉布坦都敢暗算你，简直是不把大清放在眼里。”
“汗阿玛息怒，”胤祚道，“儿臣早先不也摆了那策妄阿拉布坦一道，他一时气不过罢了，再说他也只敢跟儿臣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若是他真有反心，儿臣这次能不能完身回来都是两说。”
“你倒是替他说话，”康熙定定地看着胤祚，“却显得朕斤斤计较了。”
“汗阿玛最是宽宏大量，这次是为儿子鸣不平，儿臣不过是觉得，为出一口气，打乱准噶尔的局势并不明智。”
胤祚赶紧解释道，康熙是怀疑他和策妄阿拉布坦有什么勾结了，可是康熙也不想想，他能从策妄阿拉布坦那儿得到什么？准噶儿的国力，大清无以为惧，相反应该是策妄阿拉布坦可着劲儿巴结他。
“……”康熙看胤祚一副老僧入定的样子，不像是隐瞒什么，先放下了心里的猜疑，“不因小失大，你做得对。胤祚，噶尔丹的战事，你和费扬古的功劳是头一份儿，朕便重新封你为懿亲王，善扑营总统大臣，协理步军统领衙门，帮朕去练兵吧。”
“……儿臣领旨谢恩。”
胤祚说，“不过汗阿玛，儿臣能不能求个恩典，儿臣的府邸就换个匾额，这规制就不再调整了？如果重新按亲王府邸的规制改建，儿臣……儿臣又要搬家了。”
胤祚脸色发苦。
“……”康熙哭笑不得，站在一旁的大臣也用袖子挡着脸生怕让皇上看见自己忍笑的表情，原来这懿亲王还是个活宝！“朕赐你亲王府制，你还嫌累赘是不是！朕就给你修这么一次，以后再也不让你折腾了行不行！”
“……儿臣谢汗阿玛恩典。”
胤祚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应了。
所以那块被康熙收回大内的“懿亲王府”的匾额又给拿出来挂了上去，再把懿郡王府的前院按亲王府的规制重建了一遍，期间胤祚就带着央金住在后院花园里，出入都走后门，倒也不太麻烦。
懿亲王为康熙的儿子里爵位最高的一个，其职位相对于其他皇子来说，倒是生生矮了一头，善扑营是康熙的亲卫，步军统领衙门管着禁宫和京城防御，即便管着这两个地方相当于是把京城防务捏在了手里，但是谁不知道善扑营是个只忠于皇帝的地方？
所以康熙此举传达了一个信号，懿亲王是他信任的人，也是被他牢牢控制住的人。
这也让很多原本看好懿亲王的大臣摸不着头脑，皇上对懿亲王的偏爱不可谓不明显，不说太子党如日中天的势头，就算是和众臣称贤的八贝勒比，这懿亲王未免太单薄了些。
懿亲王的做法也让人摸不着头脑，上门示好的官员统统给拒之门外，藩邸的家奴在各地任职的也普遍位份不高，手握大权的只有一个广东巡抚孟尧和一个管台湾军政的肖林平，还都是在偏远地区鞭长莫及的，孟尧上面的两广总督和肖林平的直属上司福建巡抚，一个是太子的人，一个是八贝勒那边的人。
央金听说要她带着渥丹去慈宁宫和永和宫请安的时候，紧张得不得了。
她现在是有儿万事足，胤祚对她还是如原来的关切和敬爱，就算胤祚一辈子不会对她产生什么男女之情，但是有个胤祚的儿子她就满足得很了。
尤其是这个儿子活脱脱一个小胤祚，除了脸蛋红扑扑的跟个大苹果似的，比胤祚羊奶白的脸色显得更健康。
不过，胤祚没有别的女人，懿亲王府唯一的女主人是她，过了一年，她就算没了刚开始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也还不适应处处是规矩的贵妇生活，生怕出错给胤祚惹麻烦。
“素云姐是宫里出来的，规矩什么的，她再清楚不过了，有她跟着，你不用怕。”
胤祚出门上早朝之前，央金一边给他整朝服，一边听着他的安慰。
“……爷，妾身怕……怕给您惹麻烦。”
央金急得都要哭了。
“素云姐会教给你怎么做的。”
胤祚拍了拍央金的肩膀，“玛嬷不会为难你的，至于额娘，她刻薄人惯了，不要理会便是。”
央金一愣，“爷？”
怎么着德妃娘娘都是王爷的额娘吧？就是不关心王爷，也不至于为难王爷的吧？
“你没见过……你不懂，罢了，我今儿个也要去永和宫请安的，到时我去接你和渥丹。”
胤祚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爷，你……别为难。”
央金莫名地想起了，他们还在宫外的时候，有两次胤祚不知道听说了什么，脸色泛白喘不上气的样子。
那时的胤祚也像现在这样，凤眼里的憔悴和无奈一览无余，整个人都好像脱了力一般，再支撑不住。
“爷还有朝事要操心，额娘那边……就交给妾身了，妾身会让额娘喜欢渥丹的。”
央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分明是一听就叫人害怕，自己从没去过的皇宫。
“那等下见，我该走了。”
胤祚点头，让苏晓跟着匆匆骑马上朝去了。
央金一直到进了宫，还在想胤祚方才没来得及掩饰的脆弱，她进京以后再没出过懿亲王府，对胤祚和德妃之间的关系，也只是从素云和苏晓嘴里听到过一两句，知道有时候爷从宫里回来情绪不高，就跟这位生身额娘德妃有关系。
央金先到了慈宁宫给苏麻喇姑请安，“妾身给主子姑姑请安。”
苏麻喇姑审视的目光在央金身上扫了一圈，看着倒是挺淳朴老实的，姿色也是一般般，丹珠儿怎么就非这个女人不可了？难道人不可貌相，其实是个狐媚的？“高嬷嬷，去把小主子抱过来看看。”
苏麻喇姑并没让央金起来，央金想着素云的吩咐，也没敢动，只把渥丹抱给了高嬷嬷，眼睛却不敢离开渥丹，就算按规矩不能直视苏麻喇姑，也偷偷留神着孩子，一眨不眨。
央金的小动瞒不过苏麻喇姑，苏麻喇姑却并没为央金这慈母的态感动，反而有些怪责央金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高嬷嬷把渥丹抱到苏麻喇姑怀里，苏麻喇姑却有时空倒转之感，仿佛看到了当年在孝庄文皇后膝下承欢的胤祚，“咱们渥丹长得真像阿玛，当年奴才伺候懿亲王爷的时候，王爷也像渥丹这么一丁点大。”
“见过的人都说，渥丹和王爷，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长得像阿玛，可不是有福气的长相？”
央金陪着笑。
“是啊，这孩子来得有福气，你也是个有福气的。”
苏麻喇姑说，“渥丹是皇上赐了名珮的长子，这恩宠和太子家的弘皙、雍郡王家的弘晖一样，也不是一般的皇孙能享有的。”
央金脸色白了白，弘皙的生母是上了牒的侧福晋，养母是嫡福晋，也算半个嫡子了，弘晖更是正儿八经的嫡长子，苏麻喇姑这话……“正是如此，奴婢才生怕渥丹受了委屈，不过渥丹是奴婢生的，照顾好渥丹原也是奴婢的本分。”
“母以子贵和子以母贵是相依相生的，渥丹是未来的懿亲王世子，前途无量，你自然也跟着享福，不过在那之前，你却要小心照料着，不要给拖累了才好。”
苏麻喇姑这话说得隐晦，却很刺心。
央金深深地低下头去，脸更白了，突然有点体会德妃的心情，当年德妃生的雍郡王和懿亲王抱给佟皇后和孝庄文皇后养的时候，是不是也被人说过，这低微的身份以后别拖累了两个儿子的话？
“妾身谨遵主子姑姑教诲，绝不会拖累渥丹的。”
或许有一天，她的渥丹也要抱给另一个女人养，就像太子爷家的弘皙一样。
不过若是胤祚的嫡福晋能对渥丹客气一些，她便心满意足了。
毕竟渥丹是王爷的长子，有个庶福晋做额娘，总是被人看低一头。
央金心里绝望，又不得不保持心如止水，不骄不妒的表象，苏麻喇姑看央金难过却顺从的样子，想着这性子倒是挺好，对央金的不满也就少了几分，“亲额娘总归是不一样的，渥丹日后定是会先孝顺你的，皇上以仁孝治天下，孝顺也是爱新觉罗家的传统。”
“诚如王爷对姑姑也是当成额娘来孝顺的。”
央金笑了笑。
“丹珠儿这孩子，本性良善直率，爱恨分明的，”提起胤祚，苏麻喇姑眉眼间的笑意更明显了，“从小就容易让人哄得百依百顺的，太皇太后和奴才都担心他这点良善被人利用，这孩子生在皇家，要万般小心才能全身活下来。”
“……主子姑姑，奴婢……绝不会拖累王爷的，也不会拖累小阿哥，如果有一日旁人拿奴婢来刁难王爷，奴婢也绝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苏麻喇姑说完她拖累世子，又开始提点她狐媚惑主，央金委屈无比，深深俯下身去给苏麻喇姑磕了几个头。苏麻喇姑看央金刚烈的样子，心想物极必反，提点到这儿已经足够让这个女人知难而退了，便放柔了声音，“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呢？丹珠儿喜欢你，自然会护你周全的，起来吧，刚生产完的身子，在地上跪久了会受凉的。”
央金又和苏麻喇姑聊了几句家常，抱着渥丹出来的时候，神情有些郁郁，在外面等着的素云福了福身子，“福晋，您还好吗？”
“……素云姐姐，我听爷说你是从这宫里出去的，是吗？”
“没错，奴婢原来是伺候孝懿皇后的。”
素云低眉顺目地说。
“丹珠儿……原来在这宫里，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央金呢喃着问出的问题却让素云脸色大变，“福晋，这宫里耳目众多，慎言。”
“……”央金一颤，原来是连话都不能随便说的地方。
“福晋，时候不早了，该去给德妃娘娘请安了，福晋的问题，奴婢回去再跟福晋说。”
素云想了想，走过来搀起央金。
央金无力地点了点头，任由素云扶着往永和宫去了，慈宁宫在紫禁城西部，但是永和宫却是东六宫之一，需要穿过大半个紫禁城。
央金是宫里的生面孔，素云这个原来跟在佟皇后身边的大宫女，却是很多人都认得，是以两人抱着渥丹穿过紫禁城往永和宫去的路上，已经让不少人注意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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