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慎言。”
胤急得跳起来，冲到门口四下看了看，回来才小声说，“现在整个皇宫都在太子控制之下，这时候冒尖就是找死！汗阿玛也救不了你。”
“爷就不信了！虽然他从来不把爷当弟弟，但是如果他就看着爷死，额娘也饶不了他！”
十四的拧脾气让胤禩想起了小时候别别扭扭的胤禛，倒也没那么生气了，顺了顺十四的背，“说几句话出气就行了，难道你还真想拿你自己的安危去试你亲哥哥的心思？到时候你们俩都讨不了好！”
“你还好意思说德妃娘娘，德妃娘娘不把四哥当儿子，四哥为什么要把你当弟弟？”
十三翻个白眼。
“谁说额娘不拿他当儿子了？分明是他不拿额娘当额娘！”
“德妃娘娘眼里就你一个儿子，你当然高兴德妃娘娘不把四哥当儿子了。”
“事实上他和六哥现在根本不是额娘的儿子了！他俩的额娘是已经死了的佟皇后！”
“十四！”
原本只当胤祥和胤祯是小孩子斗嘴，胤祯那个“死”字一开口，胤禩再也不能坐视不理了，“你在八哥这里说这些话也就罢了，这话要是让旁人听了去，你在汗阿玛那里就死定了！到时德妃娘娘也会受你牵连，又不是很小的孩子了，怎么能这么不懂事。”
“八哥……”看一向好脾气的八哥也生气了，胤祯软了下来，“我错了……”
“八哥，他说话太难听！”
胤祥眼圈又红了，“现在四哥还没回来，都不知道怎么样……呜呜呜……”十三说着说着又哽咽了。
“……”胤禩无奈，只能安慰地把胤祥揽到怀里，现在宫里气氛这么紧张，偏偏最亲近的哥哥还不在身边，对胤祥这个孩子来说是残酷了些，“四哥既然没回来，说明事情还有转机。”
如果四哥顺顺当当地让太子放回阿哥所来了，那说明太子彻底不信任他了，他们才是真的危险了。
胤禩一直看不太懂胤禛和胤礽的关系，在他看来这几年太子行事越发浮躁，骄奢淫逸，按胤禛的性子应该是最讨厌这类人了，更何况这人是他未来要服侍的君主，但是偏偏胤禛丝毫没表露出对太子的任何不满来。说胤禛是忠心的太子党，却又不尽然，胤禛在太子下面搞的那些小动，太子没发现，不代表他这个旁观者没发现。
再者，太子那边的态度他也看不清，他不信有些事太子没发现，比如纳兰家抄家那件事，四阿哥有意隔开了纳兰明珠的两个儿子的院子，对纳兰家留了情的事还特别被汗阿玛提出来褒奖了，这么明显和太子对着干的行为，胤禩不信太子就没一点芥蒂。
但是明面上太子也没表现出任何不满来，甚至对离间他和胤禛的胤祉横眉冷对的。
“八哥，这话怎么说？”
胤禟不明白。
“四哥没回来，说明太子还当他是自己人。”
“四哥难道不是太子的自己人？”
胤禟诧异地眨眨眼，“我就说这冷面老四是个心大的，看他表面上对太子忠心耿耿的样子，没有比他更明显的太子党了。”
“不许你说四哥的坏话！”
十三不干了，“四哥那是尊敬兄长！”
“……”胤禟嘴角抽了抽，不过也不好意思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十三说到点子上了。”
胤禩无奈地说，“你们平时就是有敌意也要收敛着，不然落在汗阿玛眼里就是不亲兄弟，目无尊长。”
“以为谁都跟那个阴沉沉的老四似的，”十四冷不丁来一句，“整天暗地里不知道谋算些什么。”
“我跟你没完老十四！”
十三彻底让十四惹火了，扑上去就狠狠给了十四一拳头，正中十四的脸。
“哎哟！”
十三这下打得狠了，十四都没顾上还手就捂了脸，“我就说他阴沉沉的冷面阎王怎么了？！你管我！”
“我不管你！我打你！”
十三急红了脸，胤禟和胤见事情不妙，赶紧过来帮胤禩的忙，一边拉着一个，胤把腿脚乱扑腾的胤祥禁锢住，胤禟捂了胤祯的嘴，“你少说几句！那好歹是你亲哥哥。”
“什么亲哥哥！爷没哥哥，额娘就爷一个孩子！什么老四是太子党，老六前线飞黄腾达封郡王，通通跟爷没关系！”
十四说到最后，居然带了哭腔。
“……”胤祥似乎惊呆了，胤禩、胤禟和胤无奈地交换个眼神。
这老十四也是苦……平时德妃娘娘少不了在他面前念叨几句，以前位分低的时候，两个儿子都抱给了旁人养，就是老六出宫都没人给她送个信，日子过得苦。想来老十四早就对老四和老六有怨言，老四又是个不擅长表达的，就是他对十三和十四都是一样的关心，以十三和十四一个开朗一个别扭的性格，看上去也是十三跟他更亲近一些。这就更坐实了老四跟亲额娘亲弟弟都不亲的传言。
原来老四和老六这对亲兄弟，在宫里是出了名的形影不离，就是不知道这次老六回来会怎么样了。
如果老十四看到上面两个亲哥哥相亲相爱的，心里岂不会更不舒服？
这三兄弟就是一锅烂粥，怎么都搅不清的。
胤禛进了毓庆宫，看里面公公宫女忙成一团，一派准备登基的气象，差点一口气没上来，随手逮了一个人，“二哥呢？”
“哟！四阿哥您来了！太子殿下正等您呢！”
毓庆宫新上任的主管林昭站在廊下打了个千，“请。”
胤禛放开手里抓着的人，大步往正殿里面走去，看都没看门口的林昭一眼。
“四弟，你终于回来了，今天可不适合在外面跑，万一遇上乱党，哥哥可怎么跟汗阿玛交代。”
太子上来说的第一句话就让胤禛寒了心。
“……”胤禛定定看了胤礽一会儿，从胤礽那张含笑的脸上没看出任何异常，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猜错了，毕竟谋逆这事儿是重罪，胤礽不可能拎不清，“二哥，我想你多虑了，噶尔丹想一路打到京师来可不容易，再说，就是真有乱党混入城中，又能有多少？京里的御林军又有多少？根本没必要弄得人心惶惶。”
“四弟果然聪明，那二哥就不和四弟绕圈子了。”
胤礽收起笑容，“四弟，你跟着二哥这么多年了，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二哥很清楚。只要你今儿个识相，日后铁帽子王少不了你的，二哥绝不会亏待你。三哥这想在孤和胤褆之间浑水摸鱼的，今儿个都乖乖回去了。”
“二哥，如果你还拿胤禛当弟弟，胤禛今儿个就必须劝您一言，汗阿玛远在草原是鞭长莫及，可是这京里他不可能不留人，二哥，谋逆可是重罪啊！您现在已经是太子，离那位子只有一步之遥，又何必以身犯险呢？”
“一步之遥？孤已经在这一步之遥的位子上坐了十几年，其间凶险四弟你也不是没看到！汗阿玛栽培孤，汗阿玛器重孤，只是把孤推到了众矢之的，个个都等着挑孤的错处！孤这太子当的实在是憋屈！”
“老九老十，整天见了孤都不阴不阳的，胤褆见了孤恨不得冲上来打一架，老八那个笑面虎不一定暗地里盘算着什么来对付孤，老三也只想着从孤这里捞什么好处……那些个小的见了孤都跟见了鬼似的，别以为孤不知道他们的额娘都教育过他们什么！”
“……二哥，暂且不说你能不能成功登基，可是你就是篡了权登了基，又能怎样呢？能把他们全杀了？”
胤禛皱眉厉声道，“倒是天下依然指着你的鼻子骂你是个暴君！弑兄屠弟，废父篡位，臣弟相信二哥会是个好皇帝，但是臣妾也不忍心看着二哥被人戳着脊梁骨骂啊。”
“那又如何？”
听到胤禛“弑兄屠弟”这样的词都口不择言说出来了，胤礽脸上反而露出了一丝笑意，“反正孤是皇帝了，他们敢反对孤，他们敢骂孤，孤就能杀了他们！”
“他们嫉妒孤，不就是想要孤这个位子？孤登基了，他们嫉妒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老四！你不必白费口舌了！”
胤礽看胤禛一脸苦口婆心，打断他道，“你只要给孤一句话！你站不站在孤这边！”
“……”胤禛面如死灰，心惊肉跳。
胤礽什么时候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是早有感觉，胤礽越来越浮躁，越来越荒唐了，可是看胤礽在大事上依然不糊涂，对胤礽的个人道德问题他也就睁一眼闭一眼，横竖他只是个臣子。
“你不，是不是？”
胤礽眯起眼睛，眼中一闪而过绝望与狂躁。
“……二哥……”
“你心里还是只有你的六弟，如果汗阿玛回来封他为太子，你就如愿了，是不是？”
胤礽前进一步，咄咄逼人。
“汗阿玛为什么会封胤祚为太子？不说旁人，宗室会同意吗？御史台会同意吗？一个在宫外长大的皇子，怎么可能成为太子？”
胤禛没想到胤祚的事对胤礽刺激这么大。
“怎么不可能？他生下来就给冠了个‘祚’的名字！孤这些年都是汗阿玛给他立的挡箭牌！”
“二哥，你怎么会这么想？赫舍里皇后和汗阿玛少年夫妻，荣辱与共，六弟的额娘是谁？算什么？！”
胤禛着急之下连胤祚和他是一个娘都忘了。
“老六的额娘是佟皇后，汗阿玛这辈子最珍惜的女人之一。”
胤礽眼中射出利剑一样的光。
“……”胤禛这才想起，他和胤祚的牒好像早就改到佟佳氏名下了。
“老四，既然你油盐不进，也别怪孤无情了。”
太子冷着脸，“来人，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四阿哥。”
胤禛倒不是没预料到这一招，他今日进了毓庆宫这个门，就是早做好了出不去的心理准备。
胤禛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天色渐渐黑了，乌云密布，雨却一直没下下来，空气闷得让人心慌。
突然吹进来一阵疾风，卷灭了书桌上燃着的烛火，胤禛正侧着脸，风划过侧脸让他有刹那的窒息感，袖子飘起又落下，露出胤禛紧握到发白的拳头。
山雨欲来风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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