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六弟比大哥还小！汗阿玛却直接封了个郡王让他领兵！”
胤礽打断胤禛的话，胤禛看着胤礽眼中闪烁的疯狂的光芒，“是不是这次胤祚立了战功！回来我这太子位就要拱手让人了？！”
胤禛脑中却猝然闪出佟皇后曾经说过的话，“两党倒台之日，就是迎回胤祚之时”，想起倒台的明珠党，又想起康熙亲征前公然训斥索额图……一时心跳如擂鼓，眼中惊疑不定。
胤礽见胤禛这个样子，以为自己是说到了点子上，苦笑道，“连你也这么认为？”
“……”胤禛还没来得及说话，胤礽突然走到他面前，弯下身来，两手扶住了胤禛坐的椅子扶手，把胤禛困在了椅子和他的身体之间。
胤礽盯着眼前人沉寂如黑曜石的眼睛，清冷没有表情的脸，胤禛从胤礽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脆弱，“二哥？”
“……”胤礽没说话，胤禛哪见过胤礽这种表情，不管是朝上还是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太子都是骄傲高高在上的，这种极度没有安全感，整个人仿佛失了主心骨的样子，就像一个失意的败者。
“二哥……”胤禛有些心疼胤礽，张了张嘴，却也无话安慰他，现在除非汗阿玛亲口对胤礽保证他无意于胤祚，否则什么安慰的话都无济于事。
胤禛想起从去年治水开始，汗阿玛借着各种由头拔除的太子党的官员，一切同康熙二十六年明珠党的历史何其相似。
难不成……汗阿玛真的属意把位子留给六弟……？
胤禛心头的怀疑到了顶峰，胤礽看着眼前人紧缩眉头的样子，自嘲地一笑。
“孤有些累了，你先跪安吧。”
胤礽直起身，收起脸上的表情，眉眼间一派宁静，仿佛方才那个歇斯底里的人不是他一般。
胤禛从椅子上站起来，看着胤礽一步步向上座走去，背脊笔挺，身上的蟠龙张牙舞爪，“二哥，你……是不是有话要问弟弟？”
胤礽身形一顿，他方才……那句质问的话险些脱口而出，没想到一向迟钝的胤禛居然是看出来了。
不过看到胤禛眉头紧锁的样子，他又觉得根本没有意义，暗笑自己的幼稚。
“没事，你走罢。”
胤禛皱眉看了胤礽一会儿，“臣弟告退。”
胤礽紧闭着眼睛，绷着身体生怕自己一个心软，就开口留下了胤禛。
“……主子，四阿哥走了。”
灵君方才在外面就听到太子和四阿哥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但是胤礽明确吩咐过，他和四阿哥两个人的时候绝不许打扰。
这会儿看四阿哥心事重重地走了，灵君才不放心地进来。
“关上门。”
胤礽的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跌跌撞撞地走到软榻边倒下。
灵君咬着下唇，有些心疼，“主子，御膳房温了冰糖雪梨羹送过来，您要用些吗？”
他记得太子极喜欢这甜品，每晚的夜宵都喜欢用这个。
冰糖雪梨羹……
胤礽肩膀一抖，两手捂着脸灵君看不见他的表情，“撤下去，孤不喜欢吃甜的。”
“……？”
灵君心存疑惑，却也没多说，自从去年四阿哥和八阿哥从江南回来，这毓庆宫中的气氛是一日紧张过一日，连他这个主管都要小心翼翼地，动不动就挨骂，“那……白粥如何？再让御膳房备些爽口的小菜？”
白粥和爽口的小菜？胤礽又是自嘲地一阵大笑，“滚出去！”
“……”灵君一抖，扑通一声跪在了堂下，胤礽听得心里一阵烦躁，站起身大步走到灵君身边，一脚把灵君踢倒在地上。
“……主……唔！”
灵君身子一歪，还没等他醒过神来就感觉到身上落下一个沉沉的重量，太子两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嘴唇落下来狠狠吮吸着他的嘴唇，这个吻没有任何的缠绵之意，有的只是愤怒和发泄。
“……”灵君满心的屈辱却不敢反抗，别说被主子拿来泄欲，就是太子杀了他，做奴才的都不能说半个不字。
屈辱地闭着眼睛的灵君，嘴唇和舌头被吮咬得麻木，脸上却渐渐湿润了，他原以为是自己忍不住屈辱哭了，睁眼却惊讶地发现，泪流满面的居然是太子。
“……你怎样才能明白……明白孤的心意……”
“你弟弟……孤……那是你弟弟……”
“……谁……谁来关心孤……”
灵君听着太子嘴里呢喃着含糊的句子，却只听懂了最后一句……谁来关心？
灵君不明白，这满宫人的忌恨，难道不是因为皇上对太子的关心和另眼相待吗？
再说四阿哥，也是这宫里现在唯一一位仍叫太子为二哥的人啊……四阿哥不也是关心太子的吗？
可是太子为什么口口声声谁来关心他……
“主子，灵君……灵君永远不会离开您！”
胤礽好像听到了灵君的话，撑起身体沉沉望着他，那双眼角上翘的凤眼中藏着深深的忧愁，却又带着说不出的狠厉。
灵君被这样的眼神吓得无处遁形。
“你……？”
胤礽好笑地扯了扯嘴角，带着讥讽刚要开口，脸上的表情却猝然一顿，慢慢变了，嘴角垮下来，“……你……比孤有勇气，孤……连问都不敢。”
“呵，呵呵……”胤礽肩膀一抖一抖，脸上浓的化不开的悲伤渐渐转变成癫狂，“他心里有孤！也有那三个弟弟！他们个个都比孤重要！”
“汗阿玛心里有孤，也有整个大清，孤也是最不重要的那个！”
“可是谁知道……谁想知道孤心里在想什么……哈哈……哈哈哈……什么大清最尊贵的皇太子……哈哈哈……就是一个没人关心没人要的孤……哈哈哈……”
“孤……孤……这个词真不错……从来都是孤……”
殿外的小公公听着殿里太子一声比一声尖利的大叫，如同野兽的嚎叫一般，吓得浑身发抖。
突然一个闪电劈下来，猝然闪起的白光照亮了小公公惊恐的脸，也照亮了殿里太子狰狞变形的脸。
轰隆天边一声惊雷，响得小公公耳边嗡嗡嗡一片，什么也听不见。
夏日的雨铺天盖地而来，小公公才找回了听力，就听见殿里传来灵君主管的一声哭叫，“主子！”
小公公身体猛地一抖，方才太子的声音时高时低，说的话也都是含含糊糊，因此他根本没听清太子叫了些什么……但是灵君主管这声……
手抖着，他也不敢推门去看，雨声很大，盖住了一些细微的声音，除了那声濒死的哭叫，殿里一片寂静，就是太子也不发疯了……
不过正是因为太安静了，才让人不安。
小公公咬着下嘴唇，只站在门外守着，耳朵却竖起来时刻留意着殿里的动静。
第二日，毓庆宫昨晚的几声尖叫，传遍了六宫，不管是亲耳听见的，还是听旁人说的。毓庆宫那个眉目清秀的主管不见了，据说是试图窃取太子的奏折，因此灵君主管，联同他的同伙，毓庆宫一个守门的小公公都被杖毙了。
据说太子狠了心惩治宫人，连夜把毓庆宫的所有奴才都叫起来看行刑，据说那两人足足给打了一百零八棍才死，尸体已经给打烂，血肉横飞，毓庆宫的奴才现在提起那血腥的场面还个个心有余悸。
胤禛闻言，亲自到毓庆宫看了太子一回，宽慰太子不要跟两个奴才生气。
太子心情似乎还不错，亲自把胤禛送到毓庆宫门口，有路过的宫人亲耳听见太子拍着四阿哥的肩膀关心说，“禛儿回去也要好好检查检查身边人，这家贼难防啊。”
胤禩听说这话的时候正和胤禟、胤一道读书，胤禟和胤撇撇嘴，低声道好可怕，胤禩脸上的笑容却都没减去半分，摸了摸胤和胤禟的头道，“不，对这吃里扒外的身边人，一定要狠狠地惩处，绝不能手下留情，明枪好挡，家贼难防啊。”
咋一听胤礽杖毙了毓庆宫的主管，胤祉还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主管的样子，那模样……胤祉却是电光火石间想通了什么，突然发出一阵大笑，“太子二哥啊……真不想你原来……哈哈，老四，却是哥哥之前错怪你了，哥哥不该羡慕你，该同情你啊……”
康熙不在宫中，皇太后也在畅春园，管六宫事务的两位贵妃都不敢触太子的霉头不敢过问一句，只吩咐了下面人把那流言压下去，生怕康熙回来听到什么风头迁怒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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