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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禩心中一时说不出是何滋味，“你这话到底是夸我还是骂我？”
“是说你很特别。”
日后肯定会有大成就。胤祚还是说了句不褒不贬的话。
“……”胤禩笑了笑，“其他没看出来，你在宫外呆这几年，话说的可是比在宫里的时候还圆滑了。”
“这不正是汗阿玛的期待吗？”
胤祚无所谓地笑了笑，“你身子没问题了，等腿养好我就把你送回去，或者你现在就想回去也行。”
“治河那边……汗阿玛又派人来了吗？”
“新上任河道总督靳辅，按察使陈潢，四哥督运赈灾粮资。”
“四哥？！汗阿玛还真重视河工，一个阿哥出意外还不够，又送了一个下来受罪。”
胤禩不阴不阳地说。
胤祚意外，“你居然敢……说汗阿玛的坏话？”
“你会到汗阿玛面前告发我？”
胤禩挑衅地挑挑眉，“量你也不屑做这种小人行径，再说你心里就没一点抱怨？”
“四哥也和你一样，被罚下来的。”
胤祚避开了胤禩的问题。
“哦？四哥犯了什么错？”
“七弟把四哥昏晓的毛全剪了，四哥把七弟的辫子剪了。”
胤祚说着说着就不厚道地笑了起来，李煦给纳兰容若的信里提起这点的时候，他们俩足足笑了快一刻钟，肚子都笑痛了。
“啊？！”
胤禩也傻了，他已经很久都没看到过四哥如此孩子气的举动了。
“你回去可不要戳穿四哥，不然四哥会跟你翻脸的。”
胤祚一边笑，一边不忘叮嘱胤禩，“想笑的在这儿都笑够。”
胤禩心中却闪过一丝阴影，看胤祚离宫这么多年，还一副对四哥很了解的样子，他就莫名地不爽。
“你这日子过得挺自在啊，整日闲云野鹤的，不过过几年等到能出宫建府的时候，也要被汗阿玛逮回去吧？”
“这就看汗阿玛的意思了。”
胤祚耸肩，“既然迟早会被逮回去，那自然是能自在几年，就自在几年了。”
“……”胤祚看上去和他相谈甚欢，什么话都说的样子，其实关于他自己的事儿，一概缄口不语，或者打太极搪塞回来。胤禩暗想，这直肠子的人一旦诡谲起来，真是比那生来就一肚子弯弯肠子的人更难对付。
他一开始提到自己是因为向汗阿玛提议让胤祚回来才被罚的，就是想从胤祚这里套话，看到底汗阿玛为什么不让胤祚回来，现在又顺势问起胤祚什么时候回来，结果两次都让胤祚插科打诨地给混过去了。
他故意在胤祚面前对汗阿玛“放肆”，也是想试探试探如今的胤祚已经给打磨成了什么样子，结果却让他更担心了，简直深不可测。
胤禩承认，在胤祚的问题上，正因为汗阿玛让人琢磨不透，他才不由自主地想了很多很多。
比如，太子则因为胤祚生下来就给赐了个“祚”的名字，在汗阿玛和太皇太后那里又格外受宠，现在牒记在佟皇后名下，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嫡子，对胤祚的忌惮并不是秘密。
比如，汗阿玛对胤祚的重视仅次于太子，汗阿玛自然想得到胤祚是对太子的威胁，如此还处处提携着胤祚，反而加剧了胤祚和太子之间的矛盾。
比如，现在宫里四哥可以说是太子最坚固的盟友，但是胤祚是四哥的亲弟弟，感情之深厚也是他们都看在眼里的，一旦胤祚回了宫和太子扛上，四哥肯定也会摇摆。
那汗阿玛到底是把胤祚放在哪个位置呢？
“我去帮央金了，你好好歇着。”
胤祚看胤禩出神的样子就知道这个八弟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转身开门出去了，胤禩也没拦他，暗自思忖以后的事。
却说胤禩在胤祚这里养着伤，两兄弟巧妙地把敌意藏了起来，明面上倒也是相安无事，胤禛那边则是找胤禩都快找疯了。胤祚是担心暴露行踪才没给胤禛那边送信，胤禩意识到了却也没提醒胤祚，倒是想着让四哥先急着，最后好好刺激下胤祚。
有铁面无私的四阿哥督工赈灾，又有靳辅陈潢出面，水患河工倒是很快走上了正轨，反清复明的乱党则让胤禛以“戴罪立功”为名交给了马奇，反正汗阿玛的人，他也没想去动。
过了两日，纳兰容若回家，才听说胤禩醒了的事，央金不知胤禩身份，纳兰容若不可能不知道，但是鉴于他和康熙之间的约定，纳兰容若自然不能让胤禩知道他还活着的事情，因此胤禩直到伤好痊愈都没见到央金口中那个爹爹。
“阿伯，就拜托您了。”
胤祚拱手对王阿伯说着，刚从王阿伯的牛车上跳下来的小姑娘叽叽喳喳地拉着胤祚的衣服，一口一个“丹珠儿哥哥”，胤祚笑了笑，拉开她的手，“翠微，哥哥今儿个要和央金姐姐上山采药，顺便去寻寻师父，就不跟你们进城了。”
胤禩站在胤祚身后，他原先看出胤祚不想露面，还在疑惑胤祚打算怎么送他回去，如今看来却是胤祚早就安排好了。
“这位应八哥哥家在城里，可以让他给你讲讲城里有什么好玩的。”
胤祚说着，还不忘把胤禩推出来顶缸。
“……”胤禩自然是不耐烦和乡野小丫头周旋的，可是他转念一想，还是露了个笑脸，“翠微妹妹，你跟王阿伯赶集这些回，有没有把集市上好玩的都玩一回啊？”
王翠微嘟嘟嘴，“才没有，爹爹忙着，哪有时间带翠微去玩？”
“真遗憾，可是哥哥离家多日，得回去跟家人团聚，下次有机会，哥哥定带翠微妹妹去玩。”
胤禩说道。
“这位小哥不必当真，俺家姑娘心野，倒是给小哥添麻烦了。”
王阿伯赶紧拦住，客气地说。
“翠微妹妹淳朴可爱，应八家中有个年龄相似的幼妹，多日不见想念得很，不如下次应八把幼妹带来，她也会喜欢翠微妹妹的。”
胤禩自然知道怎么说才能让王阿伯放心。
王阿伯就是在市井浸淫多年，论心眼自然也是算计不过这些宫里的皇子去的，当下卸下了心防，和胤禩说话的时候语气的热络了许多。
胤祚在背后暗笑，这小八为人处世这块儿还真是有一套。
“多谢哥哥救命之恩，弟弟他日必当涌泉相报，告辞了。”
胤禩准备出发了，对胤祚抱拳辞行。
“弟弟慢走，不过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胤祚最后四个字是咬在牙间，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警告之意明显。
“家父家母和家兄若是知道了，也会对哥哥感恩戴德。”
胤禩依然微笑。
“丹珠儿是郎中，治病救人是本分，称不上什么恩德。家父也曾多次教导丹珠儿，万事低调，戒骄戒躁。”
胤禩暗想，胤祚这是拿康熙来压他呢，他不过是说个让胤祚回来给佟皇后奔丧，就让康熙把他罚下江南吃了这么多苦，如果他敢回去把胤祚的行踪宣扬一通，康熙不真要大义灭亲了？
于是胤禩就坐上王阿伯的牛车下了山，路上胤禩本还暗想着记下路，但试了几次就放弃了，山路弯弯绕绕，而且每个弯看着都差不多，想来六哥今年已经九周岁了，不出几年恐怕也要回去了。
王翠微问着他山下的事儿，胤禩就拣了些话本里的故事讲给她听，倒是把小姑娘哄得高高兴兴的，王阿伯也开心，所以胤禩无意中问起胤祚的事，王阿伯也没含糊其辞，“你说丹珠儿和次旦桑吉？次旦桑吉只有一个女儿央金，丹珠儿是他救命恩人的儿子。”
“次旦桑吉是个藏医，这些年为了钻研医术，去过不少地方，当年他带着央金在塞外遇上沙暴，让一行蒙古人给救了，后来据说蒙古人和沙俄的人起了冲突，丹珠儿的爹爹死了，次旦桑吉不远万里跑去把丹珠儿给救了回来。”
这番说辞在别人那里，自然是天衣无缝，但是在胤禩看来就颇多耐人寻味之处了。
首先，如果当年救了次旦桑吉父女的，真的是汗阿玛的话，汗阿玛后来为什么会看中一个普通的藏医，还把胤祚送到他身边养着？
而如果这番说辞是编造的，那这个次旦桑吉到底是什么身份？让汗阿玛编这么一个谎话来圆他这个谎？
所以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次旦桑吉的身份并不简单。
胤禩暗暗把这点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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