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八年八月二十二,淮河决堤了。
虽然江南千亩良田毁于一旦,但是好在胤禩早早让官兵把百姓赶到了高地,人员伤亡不多。
雨从昨天晚上就一直下,狂风骤雨中,胤禩一身淡青色长衫,背着手孤零零站着,下面浑黄的浊流淹没了农田,不时飘过一两件不知从哪家里席卷而出的竹篓。
胤禩眼神缥缈,魏珠猜不出胤禩在想什么,只感觉他浑身上下透着一种浓的化不开的悲伤。
“魏珠啊……”
胤禩微微叹了口气,“你说,人为什么要为官?”
“朝中那些大臣,个个满口的为国效忠,为民谋福祉,”胤禩没等魏珠回答,自顾自道,“若是他们今日在爷的位子上,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到时,他们可能再问心无愧地说出‘为民谋福祉’这种话?”
胤禩眉头蹙起,神情悲切,泫然欲泣。
“八爷,天灾人祸,您不要太苛责自己。”
魏珠感怀,劝道。
“……”胤禩却好像没听见似的,低下头,眼中掩饰不住得失魂落魄。
四哥,如果换了你,你会怎么做?
胤禩虽说这些年疏远了胤禛,对胤禛正直的人格和心中的大义却是颇为欣赏。
正如当年,他因为胤祚的事,被汗阿玛迁怒再度厌弃,被宫人欺负的时候,选上胤禛做他的保护人,在胤禛面前表现得善解人意、百依百顺。
胤禩心里清楚,胤禛绝不是傻子,就是当时没意识到,事后想起的时候肯定也反应过来了。
他借着胤禛的手给下人立了威,又因为胤禛再入了汗阿玛的眼,汗阿玛才想起他该进尚书房的事。
不过胤禛却是不曾表露出因为他利用他,而有任何不悦来。
就像胤禩也从不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后悔,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那些满口仗义执言的君子若是落到相同的田地,怕是会做出更不堪的事儿来。
是以胤禩如今为自己不能救江南百姓于水火而怨恨,为自己明明想到了治水的法子却没有任何进展而遗憾,心灵最为脆弱之际,脑子里全是胤禛清冷的身影,独自背着手穿行于宫中的,跪在佟皇后灵前的……
四哥……
“钦差大人,已经有灾民因为粮食不够……发生□□了。”
胤禩正烦心之际,王新命的近臣带来的,却不是什么好消息。
“……”胤禩想了想,“福建巡抚那边有消息吗?”
淮河决堤冲毁的除了农田,还有官道,北方的物资都给拦在了路上,所以胤禩早早修书给福建巡抚借粮了。
还不等魏珠回答胤禩的问题,有一个县衙官差跑来,手里举着一封信,“钦差大人,王大人刚刚得到加急信,福建巡抚派出的运粮队在路上被反清复明的势力劫去了!”
“反!清!复!明!”
祸不单行,胤禩多年的修行终于破功了,将手里看过的信笺狠狠往地上一掷,“他们口口声声大清陷百姓于水火,他们口口声声为百姓谋福利,现在也是他们劫走了百姓活命的口粮!”
魏珠从来没见过眼前这位素以温文尔雅著称的八阿哥发脾气,是以吓得两腿一弯,居然给胤禩跪下了,“八爷息怒!”
魏珠都跪了,那两个县衙的官差自然也不敢站着,胤禩看着三个战战兢兢跪着的身影,却是发不出火了,“……你们这是干什么?爷恼的又不是你们,快起来。”
“……八爷……”注意到这边动静赶来的王新命也扑通一声跪下了,“微臣办事不利……”
“王大人,这与你何干?”
胤禩哭笑不得,“好了,正好拿这事好好做一番文章,王大人,你就把这事原原本本,一点细节都不要遗漏地散布到民间去,让他们看看到底谁才是陷百姓于水火的强盗!”
“至于粮食短缺这事……”胤禩话还没说完,抬眼却看到了不远处几个正与官兵争执的百姓,“王大人,那是怎么回事?”
“八爷,他们拿着给圣上的请愿书,说要给钦差大人。”
“给汗阿玛的请愿书?”
胤禩愣了一下,“请什么愿?”
“请……请靳辅和陈潢回来治水。”
“……爷却不知原来这靳辅陈潢已经得百姓拥戴了,”那他是不是可以利用这一点?毕竟汗阿玛是比较在意民心的……不过不知道四哥他们进展得怎么样了,如果四哥已经跟汗阿玛提过让靳辅陈潢戴罪立功的事,他再上一道民意折子,说不定就会引起汗阿玛猜忌了,“让他们过来,爷有话要问他们。”
“八爷,这乡下人粗鄙无礼……微臣恐他们唐突了八爷啊。”
“无妨,让他们过来。”
胤禩转过身,广袖一甩,长身立。
“本官已经听王大人说过你们的意愿了,只是你们可知,靳辅和陈潢贪赃枉法,结党营私,圣上肯定他们治河的才能,却也不得不治他们的罪,否则何以服众?你们这般为罪臣请愿,还与公家发生口角,就不怕被治罪吗?”
胤禩朗声道。
那几人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钦差大人居然还是个半大孩子,方才闹得最凶的年轻人喊道,“王新命你个狗官!居然拿个假的钦差大人来唬弄则个!钦差大人怎么可能是个孩子。”
“不得对钦差大人无礼!”
王新命申斥,又对胤禩道,“八爷,微臣刚刚说过,这些粗人不知礼数,恐会唐突了您,这请愿之事本就……”
“无妨,汗阿玛重视民心民意,如果本官置之不理,反而违背了汗阿玛的初衷。”
胤禩打断了王新命的话,对那出声的年轻人微微一笑,“本官就是京里派来的钦差,也是本官下令让官兵带你们撤离才保住你们的性命,不过不知者不罪,你们还没有回答本官方才的问题。”
那年轻人见胤禩一身湖蓝长衫,银色云纹马褂,杏眼微眯,面如冠,一看便是非富即贵,听他嗓音虽犹带着少年人的稚嫩,气势与措辞却都是常人所不及的,就连那王新命也恭恭敬敬卑躬屈膝的样子,一时对他身份的怀疑打消了许多,怯怯地说不出话来,这时一旁的中年人开口了,“靳大人和陈大人定是被人冤枉的,两位大人治河期间兢兢业业,为国为民,百姓们自然都是看在眼里,感怀在心的。”
“靳辅和陈潢的案子,是当今圣上亲自裁定的,如此,你是说圣上冤枉他们,断案不察了?你好大的胆子!”
胤禩看出眼前的中年人似乎才是煽动者,听他这几句话,也像是读过几本书的样子。
“圣上日理万机,靳大人和陈大人又不是什么撼动国本的重臣,圣上怎么有时间亲自查办这两位大人的案子呢?定是底下人互相勾结,联手陷害两位大人。”
没想到那中年人丝毫没被胤禩吓住,不卑不亢地反驳道。
“本官已经说过,靳辅和陈潢的事,是圣上亲自下的旨,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胤禩冷冷道,看到那几人略带灰败的脸色,胤禩话音一转,“你们要本官代你们将请愿书交予圣上,却连回答本官问题的诚意都没有,本官岂能这么不清不楚地,就断定靳辅和陈潢是民心所向?”
“……”这下几人越发摸不着头脑,方才胤禩不过问了他们一个,为罪臣请罪,他们可害怕被诛连,那中年人似乎想到什么,“大人,草民方才已经说过,靳大人和陈大人是真正一心为民的好官,百姓们都看在眼里,是以敢冒大不敬之罪,来为靳大人和陈大人请愿,淮河水患不仅是朝廷的心事,也是百姓的大患,草民等想活命,想吃饱,这水患一日不治,难道草民等要年年看着农田家园被毁,季季颗粒无收吗?”
“可是王大人担任河道总督以来,哪一年不给你们治水了?”
胤禩说,“靳辅走后三年,如果不是王大人日夜加固河堤,恐怕去年这大堤就保不住了。你们这般为靳辅说话,又是把王大人置于何地?”
王新命微微一愣,感激地看了胤禩一眼,心里顿生愧疚,他这些年担任河道总督,虽然没犯多大的错,却也自知没做多少实事。
“……王大人不曾搜刮民脂民膏,也为保住大堤费了很多心思……但是治标不治本!这法子只是年年空耗钱财,若要淮河得治,非靳大人和陈大人莫属!”
中年人说完,给胤禩连连磕了几个头,旁边插不上嘴的几个年轻人,也都砰砰地给胤禩磕起头来。
“大人,求您救救安徽,救救黎民百姓吧!”
“大人,求求您了!”
……
胤禩默然,食指在扳指上顺时针划一圈,又逆时针划一圈。
“好吧,把请愿书呈上来。”
胤禩转过身,示意魏珠去接。
只见一个年轻人小心翼翼地托着一个破破烂烂的信封过来,信封上有些地方皱了裂了,都让人捻平了粘住了,可见修补过很多次,魏珠上前一步,伸出两手来接信封。
这时异变突起,只见那年轻人突然从袖口倒出一柄匕首,反手对着背对他们站立的胤禩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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