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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年间的尚书房并不是一处，阿哥们读书的地方因为入读的年份而各有不同，教授的老师也各有不同。
太子和大阿哥年纪相仿，读书同在南熏殿西边的长房，太子的老师张英和李光地都是康熙器重的臣子，是以太子和大阿哥两人一天有几个时辰都是朝夕相处，大阿哥却时时都饱受太子和他之间尊下有别之苦。
剩下的皇子里，就只有四阿哥胤禛也在这里读书。
胤祚刚走的第三日，几位先生就被一道口谕召到了乾清宫，“禛儿。”
胤禛正翻着顾八代拿来的新书《荀子》，太子端着一盘荔枝过来，脸色还有些发青。
胤禛跳下凳子打了个千，“太子二哥。”
看太子的脸色，兴许是师傅一走，又跟大阿哥有什么不愉快。
“以后见了孤，汗阿玛不在的时候不用多礼。”
胤礽把荔枝放在胤禛桌子上，看了看胤禛桌子上的书，“《尚书》？”
“嗯，今天顾师傅刚拿来的新书。”
胤禛低着头说。
胤礽看胤禛不卑不亢的样子，礼数周全让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却也不像胤祉胤祺他们那般诚惶诚恐，这让有意图拉拢胤禛的胤礽总是感到一阵阵无力，无从下手。
胤礽到底是被康熙带在身边亲自教养的，看这些还没学会掩饰的小孩子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胤祉看着醉心诗词却也带着文人的尖酸迂腐，这样的人于大事无利；胤祺和胤祐都资质平庸也不得汗阿玛的青眼；胤祚倒是个文武双全的料子，就是性子被宠得太天真，看来这是汗阿玛看中要亲手栽培的贤王；胤禩倒是个聪慧灵活的，可惜生母出身太低，养母又是他死对头的娘。
看来看去，太子还是看这个严苛而不刻薄、面冷心热的老四最舒服。
“这是汗阿玛赏下的，正好先生离开一会儿，就拿过来给四弟一些……佟额娘那儿兴许也是有的，四弟不稀罕，不过这是二哥的一番心意。”
胤礽亲手剥了一个递给胤禛。
“太子二哥客气，胤禛谢太子二哥想着。”
胤禛喜欢吃荔枝不是秘密，承乾宫的人基本对胤禛的喜好一清二楚，胤禛伸手去接，胤礽却躲开了他的手，直接把荔枝送到了胤禛嘴里，“这次的孤还没尝过，甜吗？”
“……”胤禛一时没办法回答，小嘴给一个荔枝撑得鼓鼓囊囊的，胤礽看着胤禛雪白的小脸鼓起一块，顿觉十分可爱，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却吓得胤禛差点把荔枝核咽下去，赶紧拿了帕子吐了核，“很甜，谢太子二哥。”
“直接叫二哥好了。”
胤礽脸色好了一些，顺手又拿了一个剥起来，“顾师傅走之前可给你布置功课了？”
“只要把《尚书》通读一遍。”
胤禛回答。
“那还是先把功课完成了，不然一会儿顾师傅回来罚你，这就是孤的责任了。”
胤礽说，不过没有走的意思。
胤禛看胤礽这是准备留下看着他了，只能拿起《尚书》读起来，看上去像是第一次读，其实昨天晚上是胤祚走的第一晚，他睡不着，想到今天顾师傅要教新书，便提前看了一遍，把不认识的字也通通查了。
所以胤礽听着胤禛稚嫩的声音，用顾八代一板一眼的语调，顺顺当当地把《尚书》通了下来，虽然有些不理解的地方断句有误，却并未因陌生的字而有任何停顿。
“你提前预习过了？”
胤礽奇道。
胤禛点点头。
胤礽心下赞叹这个四弟的认真果然不是虚名，心里对胤禛又多了几分好感。
他从小在康熙身边教养，在别的小孩还顽劣的时候就已经日日读书练功，所以特别看不上那些不好好读书的。
“以后常到毓庆宫来和二哥一起读书写字吧，丹珠儿是你弟弟，原来朝夕相处的，现在丹珠儿一走你肯定要不适应一阵子。”
胤礽之前从未主动靠近过胤禛，是因为胤禛的亲弟弟胤祚。
他时常在宫里偶遇胤禛和胤祚，这俩小孩虽然一个养在承乾宫，一个养在慈宁宫，却像双生子一样时时泡在一起，胤礽刚开始只是觉得这俩粉雕琢的小孩很可爱，后来却渐渐羡慕起了那亲密无间的兄弟情。
但是胤礽对胤祚，却有一点莫名的厌恶。
“那以后胤禛就要给二哥添麻烦了，胤禛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还请二哥多多海涵。”
胤禛很想推辞，却又不敢开罪太子。
“并不是要你常来，”胤礽生怕胤禛是让自己吓得才勉强答应，“说起来丹珠儿走了，你也要多陪陪佟母妃，想到二哥这里来玩的时候，二哥很欢迎你。”
胤礽话说到这一步，连自称都从孤改成了二哥，已经是极限了。
胤禛自然听出了胤礽的抬举之意，便故欣喜地应了。
胤礽这下也满意地离开了，胤禛脑子里却闪出了胤祚说过的“不免卷入那两位的明争暗斗中去”的话。
如果二哥和大哥斗起来……胤禛垂眸，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佟贵妃比康熙小几岁，是康熙的亲表妹，当年是直接以贵妃之位迎入宫中的，感情自然比其他妃嫔深厚，也是对康熙心思猜得透几分的人。
所以胤禛早得了佟贵妃提醒，康熙对太子不仅有对储君的器重，更有对儿子的疼爱，要是大阿哥和太子闹得狠了，日后必会自讨苦吃。
而胤禛身为后宫第一人佟皇贵妃的养子，生母的位分也到了妃，又不可能置身事外。
所以他只能跟太子那边走得近一些……但是听那天胤祚的意思，却好像是让他不要太认真，就是跟着太子也要留有余地。
想到这儿，胤禛突然忍不住庆幸，丹珠儿给送出了这个皇宫，也是远离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了。
两天的工夫，胤祚却是已经跟着纳兰性德出了北京城，直往江南去了。
胤祚本应是六年没出过宫门，但是那几百年的记忆，是梦也好，是真实的也罢，却已经让这个外表六岁的少年沧桑如成年人。
因此胤祚一路上并没有什么好奇的表现，而是在回想那个梦里，康熙二十四年到二十五年间发生了什么大事。
纳兰性德看上去是有目的地的……想来他诈死之后又得了任务，应该非同小可。
“关了一年，性子真是变了。”
纳兰性德斜靠在车厢壁上，因为天热接了马褂，精壮的胸膛都露在外面，胤祚看了看他，“师父，你身子还没好，若是又感染了风寒会耽搁时间的。”
“你怎么看出来师父在赶时间的？”
纳兰性德笑眯眯地说。
胤祚嘴角抽了抽，实在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动不动就笑得像个贼狐狸，行为放浪言语大胆的男子，就是大学士纳兰明珠的儿子，被汗阿玛盛赞文武双全的御前侍卫。
“师父如果是为了游山玩水的话，难道不是走得太快了一点吗？而且停的地方都是补充粮食和换马的驿站，景……实在是太差了点。”
胤祚苦笑。
“……罢，我知道骗过现在的你根本是难如登天。”
纳兰容若哈哈一笑，“那丹珠儿不妨猜一猜……师父是要去哪里？”
胤祚塌下肩膀，“师父，丹珠儿才六岁，国家大事一概不知。”
“不不不。”
纳兰容若摇了摇手指，“加上上一世，你可是三百多岁了，就是师父也自叹弗如啊。”
“……”三百多岁？胤祚掐指一算，他那个梦大概也是三百多年，仔细打量了纳兰容若一番，对方还是那一脸贼兮兮的笑，胤祚有些不确定，纳兰容若到底是跟他开玩笑，还是知道些什么？
“如果你想瞒着我的话……起码得演得像个六岁的孩子啊，丹珠儿。”
纳兰容若耸肩。
“可是师父怎么会知道……那是前世？为什么不能是一个梦呢？”
胤祚不解。
“因为师父有通天之能。”
撒谎连眼睛都不眨。
真是大言不惭。胤祚黑线。
“师父知道丹珠儿上一世只活了五年，然后为一个游魂在人间飘荡了三百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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