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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康熙二十三年的新年，西北捷报频传，瑞雪兆丰年，康熙身边有六阿哥和太子陪着尽享天伦，太子提议不妨后宫同乐，康熙龙颜大悦便召了他几个儿子和高位的妃嫔一起守岁，还让御膳房根据各宫主子的口味准备了花色各异的饺子。
康熙和皇太后、太皇太后居高位，妃嫔那边为首的是胤禛和胤祚的养母佟贵妃，然后是伴驾时间最久的大阿哥的生母惠妃和三阿哥的生母荣妃，下手还有德嫔宜嫔等几个生了皇子的嫔，而阿哥这边太子为首，下面几个皇子按排位就坐，最小的是即将四岁的八阿哥。
虽然夜已深，就是几个年龄小的皇子也让母妃千叮咛万嘱咐了，一个个强打精神，直到新年的钟声敲响，康熙看着下面一个个站起来给他请安的儿子，眼中难掩骄傲。
“胤礽给汗阿玛、乌库妈妈、皇玛嬷请安！愿汗阿玛福如东海万事如意，开大清清平盛世，愿乌库妈妈和皇玛嬷寿比南山心想事成。”
“胤褆给汗阿玛、乌库妈妈、皇玛嬷请安！儿臣祝汗阿玛福运亨通，乌库妈妈和皇玛嬷身体康健。”
大阿哥和太子一番话是说得四平八稳，康熙脸上虽说是一派欣慰之色，却也为这两个儿子的早熟略有些惋惜。
三阿哥胤祉自小便是个掉书袋，吉祥话串成了对联一句句往外出，四阿哥胤禛倒是没那么多讲究，“胤禛给汗阿玛、乌库妈妈、皇玛嬷请安，愿汗阿玛事事如意，治世四海安澜，人民安居乐业，愿乌库妈妈与皇玛嬷寿与天齐，康健顺心。”
下面几个小阿哥说话都还是奶声奶气的，八阿哥从小聪慧，说话比胤祚胤祐都清楚，胤祚请安的时候也只有那句“给汗阿玛请安”的套话能连成句，八阿哥的小嘴里却能窜出一溜儿“健康长寿如意吉祥”之类的吉祥话来，逗得太皇太后都绽开笑颜，召胤禩上去给包了个大红包，还把自己席上的一盘福兔馍馍赐给了胤禩。
下面几个妃嫔看着，却是羡慕的也有，意味深长的也有。
八阿哥的生母良贵人住在惠妃宫里，出身低微无依无靠，对惠妃称不上百依百顺也不曾忤逆，甚至生了阿哥也未曾盛宠不至招人忌恨，所以八阿哥从小虽说是养在惠妃名下，实际上是跟在生母身边的。
这良贵人是难得的好相貌，又有汉人女子的温婉柔顺，养的八阿哥也是个性格温润、八面玲珑的，不过在这捧高踩低的宫里，这对母子因为被皇帝无视，在旁人那里也是得不到什么好颜色的。
良贵人今天也让惠妃带了来，就坐在妃嫔的最末，看着八阿哥出彩的表现，这位亲生额娘脸上却闪过一丝忧虑。
“六弟，年前听说你得了风寒，今日一看气色不错。”
胤禛和胤祚之间隔着一个五阿哥胤祺，胤祺在皇太后身边长大，平日跟他们这些兄弟都不在一处，就算已经去了咸福宫和胤祉一道读书，也因着皇太后的缘故没有搬到阿哥所。
“谢谢五哥。”
胤祚还小说不出什么奉承话，这个平时没见过的胤祺居然还关心他的风寒，心头一暖，“平常见不到五哥，五哥愿意我以后就多去慈宁宫找五哥玩。”
说完还眨巴眨巴水汪汪的眼睛，好像生怕胤祺不答应。
胤祺一怔，他离权力漩涡远得很，却也知道这个六弟绝不是寻常人物，只是没想到自己一句礼貌性的寒暄居然得了他如此对待，“怎么会？五哥当然很乐意和六弟一道玩，你我兄弟年龄相近，想来往日来往却是太过生疏了。”
心中不禁感叹六弟真是仙人儿似的人物，眼波一转就让人恨不得把全天下捧来给他。
皇太后不懂汉语，所以胤祺的汉语水平也差一些，请安什么的还是满语更顺溜一些。康熙念着胤祺平日在皇太后身边，也是帮他尽孝了，因此便也宽待些，今儿个跟胤祚说的这两句话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正愁如果胤祚继续说下去自己可能接不上茬，旁边胤禛却是开口解了围，“五弟多日不见，若是功课上有什么犯愁的，尽管来找四哥便是。”
胤禛满语说的还不错，胤祺暗暗感激，“多谢四哥，如果四哥不觉得叨扰，五弟日后便腆着脸上门了。”
“祚儿还小，”胤禛的眼睛往胤祚身上一瞥，“对谁都乐意亲近，五弟不必多想。”
“胤祺当然知道，六阿哥这样可爱通透的人儿，谁不喜欢？”
听到胤禛这句袒护的话，胤祺心里不免羡慕，四阿哥和六阿哥是亲兄弟，又养在同一个养母名下，就算平日不住在一起，也绝不会生分了。今儿个一看果然是令人羡慕的兄弟情。
“可爱通透？”
胤禛的脸柔和下来，胤祺有些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出了名的冷面阿哥变脸，“不过是小孩子天真罢了，都让人宠坏了。”
言语之间，关怀之意毕现。
“有什么不好？六阿哥就长了一副惹人喜欢的面相，怎么忍心不宠着呢？”
胤祺笑道。
两人这么一来二去，聊胤祚聊功课聊皇太后，平时见了面都是匆匆一揖的兄弟俩居然也聊得颇为投缘，胤祚在旁边嘟嘟嘴，他满语不太好，听不太懂他俩在说什么，七阿哥胤祐也不搭理他，就是过年也不开心，一不留神勺子里的饺子啪一声掉回了盘子里，汤汁溅到了脸上，胤祚一愣。
七阿哥胤祐一声嗤笑，他跟胤祚虽是同年，但胤祐母家出身不高，又是早早地送去了阿哥所，性子顽劣，对这个宫中众星捧月的六哥是满心的不待见，当着一屋子长辈又不好发，只能沉了脸对胤祚不理不睬，这会儿看胤祚出丑，自然忍不住。
“六哥，擦擦吧，别烫着您那张人见人爱的脸。”
胤祐凑过来，把手绢塞到胤祚手里阴阳怪气地说，饶是胤祚再天真，也听得出胤祐其实根本不是在关心他。
“……”胤祚一言不发地接了过来，却不想胤祐居然摆出了一幅委屈的样子，“六哥，是七弟我不会说话，您别生气。”
“……”胤祚愣住了，莫名其妙地看着胤祐，却见胤祐还是原来那副老实的样子，说出的话却是无比恶毒，“不过是长了一张女人脸，一看就是给人做娈童的面相，如果你这张脸毁了，看你以后在宫中如何立足。”
“你说什么？！”
胤祚恼了，虽然他也听过那些冷嘲热讽的话，却还是头一回有人敢在他面前说，当下气得小脸通红。
胤祐愣了愣，他为了不让两人之间的话被第三人听见，离胤祚极近，此时胤祚气得两眼水汪汪、柔软的嘴唇微微撅起、小脸灿若桃花的样子居然让他看呆了，一时也忘了下面要说的话。
不过几句话的工夫，康熙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祚儿，怎么了？”
胤祚咬着嘴唇，听到康熙开口，站起身眼睛都红了一圈，“汗阿玛……”
“汗阿玛，是儿臣的错！不怪六哥！”
胤祐回过神，不想这个六哥如此单纯，自己话还没说完就气成了这样，倒是成全了他，赶紧离席跪下，诚惶诚恐地说。
“……”胤祚没说话，只是委屈地看康熙，康熙微微蹙眉，“怎么回事？”
“方才六哥盘子里的汤汁溅到了脸上，儿臣关心六哥，一时口不择言，说烫破相了就不好看了，儿臣也知道这过年期间颇为忌讳这等恶语，只是儿臣不是故意的……所以不怪六哥着恼，是儿臣的不是。”
胤祐头都没敢抬，战战兢兢地说。
胤祚没想到胤祐三言两语居然把责任全推到了他身上，胤祐说的不完全是事实，但是他刚好嘴不够利索说不过胤祐……“汗阿玛，儿臣没有生气，是七弟……”
“大过年的，七弟给六哥赔个不是！任六哥责罚！”
胤祐又对着胤祚跪了，满满的诚恳。
胤祚给堵得哑口无言，看看一脸神秘莫测的康熙，看看面容沉静的太皇太后和一脸关切的佟贵妃，微微皱起眉的胤禛和其他人脸上不舒服的神情，只能咬咬牙，“……汗阿玛，儿臣不怪七弟了。”
胤祚骑虎难下，却没想到康熙脸色一冷，“不过是一句话，怎么就较了真？胤祐是你弟弟，小孩子不会说话你也该宽容才是。恃宠而骄，心量狭小，过了年你就搬去西二所罢，让胤禛看着你。”
胤祚嘴开开合合，眼里的泪都快掉下来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让康熙骂了一顿，方才七弟说他是当娈童的货，汗阿玛居然还让他宽容？
康熙看胤祚一副委屈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疑虑，老六的性子他是知道的，说好听点是天真无邪，说直白点就是傻，这次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和胤祐较真起来，“怎么？难道朕冤枉了你？”
“儿臣知错，”胤祚有些害怕康熙这个样子，在座位上跪了下来，也不再为自己辩解。
“胤祐，回你位置上去，大过年的不要伤了和气。”
康熙见胤祚软和下来，语气也平缓了许多。
胤祐回到座位上，脸上还带着一丝内疚，偷眼打量胤祚。胤祚低着头跪着，眼泪慢慢顺着脸颊滑落，死命咬着嘴唇生怕自己哭出声来。
胤祐看着那泪珠欲掉不掉，也有些心痒痒，居然产生了上去舔掉那泪珠尝尝味道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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