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的，关小鱼似乎听见有人说话，声音忽远忽近，像哪个小镇上的拱桥下方流过去的小河的声音，她像在船上，听着外面的水声，慢悠悠的走了很远。
一眨眼的功夫她恍惚又看见了梅长苏，他穿着旧月光的对襟长衫，漫不经心的在窗前翻着书，他就在这样风雨将来的阴沉天色里跟耳边的江南水声融为一体。
梦里的关小鱼想找人说说话，于是一扭头，旁边蹲着个熟悉的身影。
“老大？”
宿舍老大一把握住她的手：“你可算醒了，你还欠我十二块钱的饭钱呢你知道不？”
“知道知道，我记着呢，等我回去我就还你。”
“你啥时候回去？”
“这我怎么知道？说不定就交代这儿了呢。”
“好啊，你还是想赖账！！”
“我没想赖账！”
梦里的老大根本不听，捏着关小鱼的手，电影慢动一样用劲握着，握手的力量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关小鱼终于醒了，一睁眼，一个护士正握着她的手扎针呢。
“醒了？”
关小鱼不怎么清醒的眨了眨眼睛，第一反应是自己不会是穿回现代去了吧？
但是回眼四望，这民国风味的吊灯，这民国风味的橱子，还有眼前这民国风味的大妹子，周围种种都在提示她，她还在《伪装者》里。
“哪儿啊这？”
护士扎完针瞅她一眼：“还能是哪儿，医院呗。”
“哦……”
愣了两三秒后，关小鱼断掉的思路终于重新接上，她立刻从床上坐了起来，着急的问：“除了我，还有谁被送过来了吗？”
“还有一位小姐，不过她情况比较严重。”
“我要去看看她。”
护士翻了个白眼：“你眼神能治病啊？自己都是病号，老老实实呆着吧。”
关小鱼自己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这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真的不太好。
她身上是没有伤的，但是浑身都疼。
自从有了恢复术之后，关小鱼一直以为自己这基本属于有了复活符，胆子立马大的能比肩誉王殿下。当初刚拿到这功能没几天她就在牢里敢自己插自己一刀证明自己不是普通人，可那个时候疼归疼，但好赖就那么一下，咬牙过去那一阵一恢复根本算不了什么。
可是这回完全不同，打击面大，而且频率高，疼痛感也比刀插那一下重的很，结果这后遗症就是虽然身体上没啥毛病了，但那股疼劲还在呢。
起身下床，脚着地的时候关小鱼不由自主的双腿一软，差点跪那儿，照顾她的护士看不过去，搭把手扶住她：“你去了还不够添乱的呢，你再给自己磕着碰着的。”
关小鱼咬着牙摇摇头，也没啥力气说话，就蹒跚的在她的搀扶下爬了两层楼，赶到阿香的病房门口。
推开门，房间里的大姐扭过头来，看见她的样子赶忙走过来扶住她：“小鱼你过来干什么呀？你身体还没好。”
关小鱼挤了个笑：“大姐，阿香怎么样了？”
“刚做完手术，医生说得静养。不碍事的。”
大姐宽慰的拍拍她的手：“知道你们两个关系好，你养好身体等阿香醒了她才高兴呀。”
关小鱼点点头，她本身就是提着一口气一定要看看阿香怎么样了，骤然这气一松，立时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这边关小鱼两个人好好养伤，那边新政府办公厅里气氛也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废物！”
明楼“啪”的把杯子摔到梁仲春的脚边，气的指着梁仲春骂：“出事那天你们76号一个人都抓不到，现在我让你们去查那天是谁假扮的新政府办公厅的人员去的明家，你竟然告诉我连这个你都查不到？”
梁仲春低着头不说话，心里疯狂腹诽：你明楼的车钥匙你不知道给的谁吗？难道我还真敢继续查不成？
他刚这么想，只听见明楼转头又骂：“有些人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在我这里拿着钱却去给别人办事，向着别人摇尾邀功，连我明某人的家里人都说动就动！”
话音刚落，站着受训的几个人立刻听明白了明长官的话中话，偷偷都去打量在明楼身边站着的身杆笔直的男人的脸色，果不其然，这位明长官的左膀右臂面色奇差，脸上的怒气遮都遮不住，但他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汪曼春心思活泛，见他发这么大火，赶忙表态：“这件事76号一定严查，尽快抓住真凶，请明长官放心！”
明楼微不可见的赞许的冲她点点头。
梁仲春烦闷的低着头，眼角余光警惕的看了一眼身边的人。
等汪曼春几人离开，明诚摆了好一会儿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动手收拾被明楼摔碎的杯子。
“阿香怎么样了？”
“刚才大姐打电话来，说阿香已经做完手术了，需要静养。”
明楼松了一口气，坐在位置上疲惫的撑住额头：“她怎么会跟关小鱼一起出去的？”
“阿香心思细腻，我看她是觉察到什么了。”
明诚一边收拾一边应他：“不过我看关小鱼奋不顾身救阿香的样子，真的不像是坏人。”
“现在的时局什么是好人，什么是坏人？”
明楼看着他，道：“关小鱼救阿香是因为阿香跟她关系好，连梁仲春都知道回护妻儿，难道他们都是好人吗？现在谈好坏与对错太早了，对我们来说太早，对这个时局来说也太早。我们现在不能分清楚善恶是非，只有等走到最后一步，历史才能分辨。”
明诚本想解释自己所说的关小鱼的“好”只是单纯的从她对明楼对明家的善意的角度来定义的，但是看看明楼倦怠的神情，明诚知道他虽心如磐石，但终究问心有愧，于是这些辩白便统统湮没在明楼紧缩的眉宇间，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低声的“大哥说的是”。
明楼站起身来在房中踱了两步，胸中郁结之气丝毫未消，最后只得对着悬在座椅上空的日本国旗沉声骂道：“混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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